“如果我死了而阿爹我死后回来了,恐怕会悲痛欲绝。为了不叫他太难过,我也要像个办法才好……干脆就留书一封,跟阿爹说我又去赵氓溶那边了,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叫他不用找我。这样一来,爹就不难过了。”
刘平安说到便做。他下山一趟,用自己做的肉干、种的蔬菜,换了点笔墨纸砚。等他磨好浓墨,以干燥笔端蘸取,抬笔欲写之时,忽地望见桌边不远处,刘丑夫曾经给他留下的书信,不由地微微一怔。
——干脆就留书一封,跟阿爹说我又去赵氓溶那边了,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叫他不用找我……
——为父曾有师兄妹许多,现金不过离开此地,去天地之间,寻他们去罢了……不必特意寻找为父……
面容英朗,眼似寒星,身量高大,眼神干净的青年,倏忽顿了笔,心尖微颤,胸中堵塞。他茫然四顾,望向窗外。只见远处绿意盎然,茂林修竹,瘦狼小小的土包正矗立视野之中,周遭绿叶舒展,随风婆娑摇晃。
一滴透明水渍落在纸上,刘平安困惑抬手,指尖触及面颊湿热液体,他仔细分辨,愕然惊觉,竟是眼中落下了点点水渍。
“我这是怎么了?”刘平安困惑道。
眼中液体擦拭不净,他最终长叹一声,抛下毛笔,转去榻上坐下,顷刻间又化坐姿为躺姿,昏昏沉沉,阖目休憩。
——片刻之后,呼吸顿止。
一旁佩剑倏忽光芒大作,剑身流光溢彩,自主脱鞘而出,展露灿然剑刃。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短暂时间内迅速凝实,立于剑身旁边,青衫如雾,发丝末端溶于虚空之中,剑眉星目,身量高大,正是刘平安的模样!
他手握长剑,略感懵懂,眼珠转了一转,低头看向床榻之上,早已没了呼吸,尚且温热的尸身,又望了望自己晶莹剔透,白玉无暇的手掌,一时之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懂。
刘平安缓步走出茅屋,长剑挥洒,在地上挖出深邃坑洞,又返身回去,抱起自己尸体,放入坑穴之中,埋土压实。
他做这一切时,刘平安自始至终毫无情绪波澜,也毫无质疑惊怒,仿佛「死而复生」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仿佛睁眼发现自己已不再是人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自己掩埋了自己,自己凝视着自己,自己离开了自己。
一切都如若清风,如若落叶,平淡朴实,质淳自然,无欲无求,无悲无喜。
淡青的影子消失在浓荫淡翠之中。
……
赵氓溶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