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来,当他再一次看见她那充满着希望和勇气的眼睛,他立即明白,荷衣的归来纯属天意。
荷衣从不需要他花很多时间来认识。
他不再说什么,将弹弓扔在地上,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仿佛她是个幻影,只有不断地触摸才会变得真实。
蝉又叫了。”
让它叫罢。”
话音刚落,天地间忽然下起了小雨,蝉声戛然而止,一切重归宁静。
她将他送至屋内,暖阁里一片漆黑。
窗外夜色如墨,琉璃瓦上的雨滴忽急忽慢,仿佛带着某种神秘而悦耳的节奏。檐前的铁马被夜风chuī得叮当乱想。廊上烛影摇曳,昏huáng的灯光从帘fèng中隐约透出。从窗隙间缓缓流入的,还有微闻的花气和绿藻的清香。
她伸手去找烛台,却被他一把拦住:不要点灯。”
他手中一阵摸索,不知道拿出件什么东西,屋内忽然充满了一股松木的气味。
在黑暗之中,他轻轻握住着她的手,悄悄地问道:荷衣,你闻到了么?”
闻到了,那是森林。”她深吸了一口气。
是啊,”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往前走了几步,现在呢?”
泥土,青糙,茅茨,冰凉的岩石,雏jú,青木,新鲜的漆味,桐油,飞禽的羽毛……
她被这复杂的气味弄糊涂了。
每年我都会叫人把那亭子重新刷一遍。”
什么亭子?”
神女峰顶上的亭子。后来,我独自去过好几次。这几年,身子渐渐地差了,便做了这种香丸。只要我想起了那个地方,chuī掉灯,闭上眼,将香丸放在桌子上,便又可以回到那里……”他的嗓音如梦一般迷惘。
我不记得那个亭子了。”她苦笑。
所以我要带你来一次。”
她继续往前走。
那气味渐渐淡了,换成了一种近乎江水的气息。山风呼啸,混杂着糙根、樟木树汁和酸枣的清香,làng涛翻涌,卷起江底的泥沙、鱼蟹和沉船,发锈的铁钉和水藻缠绕的缆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