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眉目不动,依然是怅惘如梦的神情,仿佛根本不曾听见。
杨定将用她的湿发拧了,扶她坐起,用gān布慢慢吸着水份,拿了木梳为她理顺,就像她偶尔为自己打理一般。
碧落,我知道你听得见。便是你什么都忘了,应该也会记得,我是杨定,我是你抱在怀中一点点从huáng泉路上拖回来的杨定。”
敛了笑,带了愁意,杨定支着颐半卧于席上,失神地看着碧落,喃喃而语。穿堂风挟了树荫的淡淡yīn凉,已经将碧落的发chuī得gān了,终于恢复了原来的生动光润,在脑后温顺地起伏着。可她还只是木然坐着,偶人般没有神采,睁开的黑眸一片空dòng,不知是因为什么也看不到,还是因为看不到她想看到的。
高盖坐到席的另一端,chuī着风,已经无话可说。眼前的两个人,都似变了个人。失了绝俗灵气的碧落,失了淡然恬和的杨定,都不像了,完全不像了。
正感慨无奈时,他发现了第三个完全不像的人,惊异地坐直了身躯,唤道:中山王殿下!”
慕容冲缓缓自院外走入,雪白的绢衣拂拂飘动,看来尚余几分从容;可他未戴冠,黑发零乱四散,俊逸的面庞尚残留着青紫的瘀痕,可这些都不是让人觉得他变了个人的原因。
慕容冲,那个气度高华清雅有礼的慕容冲,怎么有这般如整个人被揉碎了的神色?一击可破的苍白脆弱,触目皆是的落寞凄怆,明明是酷烈的夏日阳光,抖落到他的身上,却散出了月色的清冷孤寂,让人不由为之心悸心疼。
可慕容冲最讨厌旁人同情或怜悯的眼光,几时肯流露出这等软弱无依的神色来?
高盖只唤一声,便住了嘴,不敢多说一句,却被丁”的一声锐响惊动,转头看时,顿时头皮发炸。
杨定bī视着步步靠近的慕容冲,华铤剑竟已出鞘,年轻俊挺的面庞,极罕见地出现了森冷bī人的杀机。
慕容冲不过淡淡瞥了眼光华夺目的剑锋,步履不停,径自走到了碧落跟前,跪坐到她跟前。
杨定再也忍耐不住,在高盖的喝止声中,左手一扬袖将碧落掩到臂膀后,右手宝剑径刺而出,正bī慕容冲心脏部位。
慕容冲不闪不避,由着剑尖刺破衣料,冷寒的剑气bī上肌肤,秋潭样冷深的眸子,依然凝注在碧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