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日下了安庆码头,先直奔义兴茶栈,问个清楚。
茶栈伙计三言两语,向林玉婵告知了安庆内军械所的所在。
“城西门倒扒狮街马王坡,那个彩画大宅院,以前是太平军的英王府,如今就是内军械所——姑娘小心,那里头怪人怪事多,常有爆炸声,你慢着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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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之后,林玉婵站在彩画大宅院门口。
身后呼哧呼哧有人喘气,义兴的两位船工大哥刚刚追上,生无可恋地结巴:“林姑、姑娘,我们已经十年没造反了,体力生疏,你体谅着点儿……”
林玉婵全身血液飞速涌动,手臂上汗毛根根竖起。和以往遇到危机一样,又陷入了那种无端的、应激性的亢奋。
露娜出故障不怕,可故障的同时,轮机长受伤昏迷,以致无法快速修理,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很严重了。
如果明日露娜无法按时启程,义兴面临巨额索赔。
她自己的行程也会被全部打乱。要知道,她满打满算,才抽出一个月来探访棉花市场。要是没能如期回上海,耽误了海关茶叶公布中标不说,博雅的老伙计们怕是得急疯,以为摊上第二个容闳。
谢天谢地,轮船抛锚在安庆附近。如果运气好,安庆内军械所里应该有大佬,能帮忙解燃眉之急。
毕竟,中国第一艘蒸汽轮船“huáng鹄号”,就是这里造出来的。
冬日阳光珍稀,天色马上黑了。来不及等苏敏官回来商量,她决定自己先去碰碰运气。
彩画大门紧闭,门口守着两个散漫的兵丁。
林玉婵余光瞥一眼身后的会党大哥,底气十足,整理出无害的笑容,凑上去探口风。
“长班老爷……”
不出意料,得到四个白眼,四个字:“你是哪个?”
林玉婵待要再努力,后头两位大哥喘匀气,直接过来代劳,摆出市侩的笑脸,一唱一和地跟兵丁套近乎。
还是男人刷脸管用。这次兵丁态度好些:“要来找谁?这里的先生们都是大帅门人,都忙着呢,没正事不轻易出来见人。”
林玉婵想了想,试探问:“雪村先生——徐寿在吗?或者华衡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