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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珍惜眼下

昙絮肉体腐烂一事后的第二日，她终又来寻了我。而她此次前来寻我的目的，却是为了确定，自己是否真如雨瞳子口中所说的那样，早已身死了……

“昨日，我也是在无意间听到了天官大人与雨瞳子仙君的谈话，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原来早已身死了。凤祖大人，您是尊神，您一定早便看出昙絮不是活生生的正常神仙了吧？昙絮既然已经死了，为何现在的昙絮，还能自由行走于天地间……难道，昙絮多年前，终还是走上了那条不归路？凤祖大人，昙絮的心好乱，头好痛……”

我送了盏清茶给她，心平气和的安抚着焦躁的她：“有些事，既已发生，便无法再改变。珩落天官瞒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也是自己亲自将这个谎言给揭穿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很害怕。可昙絮，你要明白，后来的这数千年来的时光，本来就是珩落帮你从老天那偷来的。不管你上辈子经历了些什么，你选择了自尽，这便是你自己曾坚定要走的路。现在担惊受怕，已然起不到任何作用了，你该想的，是如何继续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纠结你自己的前世死因。”

“昙絮知道，知道现在再害怕，已经于事无补了……昙絮就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原来昙絮的五识时常会不明，昙絮的六感，也总是隔三差五的消失，都是因为，昙絮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昙絮没有体温，昙絮的肉体，只是一副冰冷会发腐的尸体。若没有每隔一段时间的草药养护，昙絮现在恐怕，早已不成人形了。”她木讷伸手，摸过热茶盏，失魂落魄的继续呢喃道：“这些问题，我早前几年便发现了，我心有怀疑，可我太相信天官了，我相信他的一字一句，相信他同我说过的所有话，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天官，一直都在欺骗我……我身边这么多人，我曾以一片真心对待他们任何人，但他们，却一句实话，都不肯与昙絮说。”

“同你说了，你未必能够承受得住。再说，珩落天官他好不容易才将你救回来，他定然是不希望你再受伤害的。他这样做，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你。”我也拿起一盏热茶，凑近唇边轻抿了口，“说实话，你与珩落天官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并不知晓，我自然也没资格来评判谁的对错，但我相信，珩落天官这些做的最初目的，是为了你好。你生前，与珩落天官之间，大抵，也有不少不愉快的记忆吧。”

“昙絮不知道……”昙絮摇了摇头，无奈勾唇嗤笑道：“这些天，昙絮拼命回忆着梦境里的那些人和事，但时至今日，也不过只想起了昙絮刚入浮忧天府的那段经历……最初的时候，我不过是这天地间，无忧无虑，游走四海八荒的一只普通小仙，甚至在没遇见天官之前，我都并不晓得，我原来还是个神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妖，我同山中野怪精灵生活在一处，春食百花，夏食甘露，秋食百果，冬天，就封洞冬眠。有一年，我遇见了一位落入凡尘的谪仙，他在山中捉一只我没见过的灵兽，灵兽太过凶猛，伤了他的胳膊，他从袖中掏出一卷天书，收了那灵兽之后，便在山中打坐疗伤，褪下衣物自己给自己包扎伤口，我见他一只手包扎伤处太过困难，便好心从石头后隐秘处走了出来，帮他包扎……他那时候，很薄凉，我靠近他，他还差些把我吓哭了。

不过，后来他见我没有恶意，便任由我帮他处理伤口了。为了感激我的相助之恩，他临走前给了我一片竹叶，说是只要我在有难之时吹响竹叶，他便能立时听见，及时赶过来帮助我。他还嘱咐我，这个机会只有一次，让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吹响它……我听了他的话，将竹叶好生收好，而这一收，便是三百年。我从未想过，那次他走后，我们此生，还会有再见的机会。直到三百年后，天神在昆仑山择选入门弟子，世间所有灵物，都可以赶去凑热闹，运气好的，还能有幸追随尊神，从此脱去妖籍，飞升成仙。我同山中精灵姐妹一起过去参选，原想着只要能随便拜入一个神君的门下，跟着他修炼，跟着他上九重天，我便心满意足了。可岂料，天意作怪，浮忧天府择选弟子的时候，那神力，却是落在了我的身上……”

“原来你是这样拜在珩落天官门下的。”我很有兴致的听她讲着这些故事，她情绪低落的接着道：“我虽是上天替天官择选的弟子，可我却能感觉到，最初的时候，天官一点也不喜欢我。我进浮忧天府的头几年，天官总是变着法的故意为难我，让我去柴房劈柴，让我每日早上都给府中三只养着莲花的大缸添满井水。天官总说我资质差，怕是承不住修补天书之重任，但那时候，他根本没教过我，又怎知，我承不住这个重任……日复一日的岁月流逝，第十年，他与我的关系终于有所缓和，他开始教我习字，教我读书，教我如何给天书做修补……我也是在那段时间里，才深深喜欢上他的。可，我总能感觉到，那时候，他对我并无感觉，我走不进他的心里，他的心，好像已经满了。”

满是当然满了，毕竟人家身边可还有一个青梅竹马呢……饮尽杯中茶水，我浅浅道：“最开始的时候，两人互不了解，珩落天官又是个不懂情趣的古板神仙，对你，自然就热情不起来。这整个浮忧天府何人不晓得你与珩落天官乃是日久生情方在一起的，日久生情，熬得就是一个年月。再说，人都是会变的，神仙的心也是肉长的，你一片真情到底是感动了他，你看现在的珩落天官，对你多体贴。”

虽说他还背着昙絮与别的女人勾勾搭搭，搂搂抱抱吧……但现在，我还是不打击昙絮了，毕竟她刚刚知道自己如今是个活死人的真相，若再让她晓得自己的丈夫在府内金屋藏娇，脚踩两只船，那她指不定一个想不开，又扯一条绳子往自己脖子上一套，就再把自己给吊死一回了……不划算不划算，虽然我如今也心急得到凤羽吧，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这样做，无异于是在残害生命。太损阴德了，我还是等她缓一缓了，再告诉她关于府中有人唱歌一事的真相吧。

“如今的天官，的确待昙絮很好。昙絮曾庆幸，自己能嫁得天官这样好的夫君……可人生，到底还是有诸多遗憾，我已死，不晓得未来还有多少时间，能陪在他的身边。这条路，终归是得他一人，孤独的走下去。”

我托着下巴继续给自己添茶水，“是啊，两人之间，总有一人，会落个孤独而终的下场。这是命运的安排，夫妻么，便是既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又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有朝一日，一个人先走了，另一个人一定是灵前哭的最惨的那个……昙絮，珍惜眼下吧，人生，是不可能一直圆满下去的。曲终人散，人走茶凉，茶凉再眨眼，世间已万年。”

她低头，贝齿咬住霜白的下唇，缓了良久，才点头赞同：“嗯，昙絮会珍惜当下的。”

照着如今这个情势来看，珩落天官那个负心汉会不会与他的青梅竹马旧情复燃难说，而昙絮会不会忆起自己的死因也难说。反正照这样发展下去，这个浮忧天府，往后，未必会再一直沉静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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