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他的暗示下选了一个最近的日子,张麟松了口气,接下来就可以轻轻松松等着解姻缘线,然后期待看嫦娥了。
回到自己房间把小匣子拿出来,先给了再说,免得过几天他又给忘了,“公主,这是奴婢给公主准备的新婚贺礼。
此物有妙用,还请公主贴身收着,待成亲后再打开。”
玉儿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待他离开后,便用法术收起。
张麟心情十分舒畅地拿着公主吩咐的单子,去找李总管要东西,刚经过一处两宫之间的夹道,便被揪住了命运的后领子。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揪他这个公主面前红人的后领子呢,自然是只有他敬爱的师父,金翅大鹏了。
张麟一看到他,立马从愤怒切换到了笑脸,道:“师父你来了。”
哎不对啊,这才哪到哪,他还没拆红线呢,还没看嫦娥呢,师父怎么就来了。
“此难事已了,该走了。”金翅大鹏淡淡道。
“师父我还没拆姻缘线呢……”他做出十分委屈的表情,这见不到嫦娥可太难过了。
“此事我已知会了月老,他会处理。”说罢不由分说便将他带回了莲池。
张麟看着周围乍然变了的景色,有些垂头丧气,金翅大鹏挥手将他变回原身,道:“这些日子好好呆在这,没有我的允许不可再用移形之术。”
嗯?为何不让他用移形了?那岂不是不能吃好吃的了??
“师父……”还没等他说完,金翅大鹏已经转身离开,行到结界前他脚步顿了顿,道:“此难是你助唐僧的最后一难。”说罢便穿过结界消失了身影。
最后一难……了?
张麟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么快?
那之后他要干什么呢?等着论功行赏么?
大概是这样了,可不知为什么,明明他该满怀期待,从此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心里却隐隐不安,仿佛这光明中隐藏着一个可以吞噬所有的噩梦。
浮生正在莲花中打坐,张麟凑过去坐在石栏上问:“浮生,师父最近还是经常出去么?”
“何止是经常出去。”浮生睁开眼,“自打你上次走了,我都没怎么见过尊者回来。”
张麟若有所思地点头,西行的事快结束了了,师父大概也有新的事情要忙了吧。
“那你知道师父为何不让我用移形之术了么?”这点他十分想不通。
“大概是怕你闯祸吧。”浮生看了他一眼,“再说等你成了正果,就不能吃肉了,我看你这段时间还是安分些好,别想着去凡间偷吃了。”
“嘁。”张麟翻了个白眼。
浮生倒没脑,微微蹙了蹙眉,道:“不过你想没想过,等你成了正果,以后就不会住在这了。”
不会住在这了?
张麟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他已经习惯了在莲池的日子,哪怕师父做的饭菜都是素的,哪怕师父常常都是待在书房里,与他说的话也算不得多,可是师父在那里,他就安心。
还有浮生,与浮生东拉西扯,吵吵闹闹的日子,也要结束了?
他心里忽然有些不舍,明明应该是欣喜地迎接新生活,却没来由的被空落落的迷茫填满了。
“喂,你也不用这么难过吧,毕竟成了正果,你还是可以来这里看望尊者的。”浮生对他忽而严肃又悲伤的神情有些不解。
“说的也对。”张麟扯动了一下嘴角,却不知为何有些心慌。
沉浸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里,连自己肚子饿了他都没发现,直到听到一声“咕噜”声,他才回过神来。
而他的肚子刚叫了一声,那袭白衣黑袍已经端着饭菜穿过了结界,“师父!”果然还是师父疼他。
张麟接过他手中的托盘,犹豫了一下问道:“师父,我想问一件事……”
“何事?”金翅大鹏将手背在身后,看着他道。
张麟却有些不敢看他,微微低头,垂下眼看着面前的饭菜,“师父,以后……我是不是就不能住在这了?”
金翅大鹏沉吟片刻,道:“你若想来时,自然可以来。”
他若是成功了,他的徒弟自然想住在哪便住在哪,若是他败了,如来倒也不至于将他整个道场化为乌有,到时若是想祭奠,还是来得的。
想来就可以来,想住就可以住?“真的?”张麟闻言一喜,对嘛,以后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师父的徒弟,住在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自然是真。”金翅大鹏笑了笑。
张麟露出了一个十分欣喜的笑脸,雀跃地端着饭菜回房了。
金翅大鹏看着他的背影,心却没来由的一沉。
往后的几天,金翅大鹏果然如浮生所说的一般,日日不见人影,但每到他肚子饿的时候,他又会端着饭菜及时出现,张麟甚至怀疑,他的肚子和师父是有感应的。
这天吃过饭,他百无聊赖地来到莲池边坐着,企图靠与浮生聊天打发时间,而此时应该坐在莲花里认真修炼的小不点,正皱眉望着头顶。
“你干嘛呢,这地方又没鸟又没云,你这苦大仇深的看什么呢?”张麟探出手去戳了戳他的后背。
浮生烦躁地打掉他的手,看傻子一般没好气道:“刚才尊者走的时候,我感觉到这结界加固了一倍不止。
尊者为什么要突然加固结界……”
无缘无故突然加固结界,他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加固了?”张麟一愣,他感觉不到,但浮生生于莲池,与莲池的气息相连,莲池的气息又与师父的法力相容,浮生的感觉应该不会错。
“不会出什么事吧……”他喃喃自语,心里忽而七上八下地一阵慌乱,“不行我得去看看。”
虽然不知道师父去了哪,但是想人移形,他也算是炉火纯青的。
闭目凝神,身形一动,却撞上了什么东西,浑身像被电击一般又疼又麻,他甚至觉得自己内脏都被电糊了。
“啊!”重重摔在地上,如散了架一般,半天爬不起来。
“张麟!你没事吧?!”浮生看到他撞在结界上,被结界击伤摔在地上,急的跳脚。
他没有离开莲池?
张麟睁开眼,面前是池边的石栏,这结界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
他挣扎着爬起来,浮生一脸担忧道:“你没事吧?”
“没事。”但师父一定有事,他将结界加固的这么强,一定是不想他出去,张麟猛然间又想起了那个梦境,不会的,不可能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再次屏息凝神,身形一动,后背传来一阵被击穿的疼痛,然后便是摔在地上……
不行,他要出去,师父设如此强大的结界,一定是为了保护他,一定是出事了,一定……
浮生看着他一次又一次撞在结界上,一次又一次被结界所伤,摔在地上,衣衫已然破损,被结界击的皮开肉绽,殷红的血浸透了雪白的衣衫。
“张麟你别这样,兴许没事呢,兴许只是尊者怕你自己在这不安全而已。”浮生颤声喊着。
其实他也知道,金翅大鹏做这样的事,绝不会事出无因,他甚至能感觉到这加在结界上的法力,包含了一种孤绝之气,可是他又想不到,为何会如此。
不安全?这里是师父的道场,普天之下也没几个敢打这里的主意吧,张麟气血翻涌,还未开口先喷出一口血来。
血溅在莲花和莲池里,显得异常刺目。
他再次屏息凝神,师父,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丢下徒儿一个人啊……
他紧闭的眼角忽然有什么东西滑落,忽然身形一动,这次身上却没有传来疼痛。
耳边却传来了愤怒且诧异的低吼:“你怎么出来的?!”
师父?!
他成功了!
张麟睁开眼睛,入目果然是金翅大鹏的白衣黑袍,“师父!”他刚欣喜地叫了一声,巨大的钟声却如穿过身体般震得他胸口隐隐作痛。
突然间身子被猛地推了出去,张麟飞出去摔在地上,而他原先站着的地方,被一柄飞来的铜锤砸出了一个坑。
勉强支撑着爬起来,他才发现,金翅大鹏站在闪着金光的大阵中,与他梦中如出一辙。
而在那大阵上空,无数黑气翻滚咆哮,如地狱临世。
金角银角,牛魔王,青牛精,青狮,白象,墨霄……
甚至,还有本该死去的六耳猕猴?!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眼中尽是血光和戾气。
他们,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师父,师父你到底要做什么……
张麟望向金翅大鹏对面,与那地狱深渊一般对立的,祥光普照,七色彩云,瑞气升腾。
无数罗汉菩萨,佛陀尊者,簇拥着中间的西方之主,大日如来。
“金翅大鹏,尔仍不知悔改。”佛祖声如洪钟,震得人胸口发疼。
金翅大鹏嗤笑,“不知悔改?不知悔改的是你!
什么因果循环,什么众生平等,不过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佛,虚伪的托词!
若众生平等,你们又如何高高在上?!
若众生平等,妖魔又如何只能被你们踩在脚下,稍有不从便要斩杀?!
若众生平等,妖族又何尝不是众生?!”
他手中金光环绕,面前虚空现出一把闪着五彩光华的灵器,虽做祥瑞之色,却杀气磅礴,引得天地为之变色。
“尔修行至今,竟依然参不透。
众生平等,乃是因果之平等,何因何果。
今日妖魔行善积德,他日必得善缘善果,今日佛陀若起邪念,也自会堕入恶道,食恶果。
尔一念之差,执念太深,若能放下,方豁然开朗。”如来佛祖的声音依旧平静祥和,仿佛看不到面前奔腾的杀气,亦看不到一触即发的大战。
“少在这讲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我早就听够了!”金翅大鹏周身法力翻涌,降魔杵势如破竹,冲向如来。
刹那间妖魔们也都各持兵器,一道道黑气直扑过去,神佛菩萨亦祭出法器相抗,一时间喊杀声,兵器碰撞声,震得张麟耳朵生疼。
破空刺来的降魔杵,被如来佛祖用一道金色结界挡下,他的声音依旧平静:“金翅大鹏,尔今日若是执意如此,西方众佛不在,秩序失衡,因果寂灭,将倾覆三界,到时生灵涂炭,万物凋敝。
尔修佛道至今,难道无一丝慈悲之念。”
“如来,别将自己说的这么高尚,凡成大事者,必见血光,待这天下以我为尊,我自还他们一个众生平等的新气象!
你若真如此顾念众生,不如束手就擒的好!”金翅大鹏将周身法力全部灌入降魔杵。
如来佛祖面前的结界有了细微的裂缝,饶是他再岿然不动,眉间仍是微不可查地蹙了蹙。
而佛妖两军交战之中,有一猴握铁棒所向睥睨,直打的佛陀菩萨无还手之力,他刚要冲到结界前,助降魔杵一臂之力,却被另一只猴挡住了去路。
“六耳猕猴,老孙不来,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孙悟空扛着金箍棒笑的十分不屑。
六耳猕猴冷笑一声:“你来得正好,待我将你打成肉泥,重建新秩序,再把四月找回来。
我们,一同,去坟前看你。”
“大言不惭!”孙悟空被激怒,举起棍子当头劈下,两猴交战在一处。
无数神兵利器、法力激荡,震动张麟的五脏神魂,他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也人影幢幢,模糊不清,只听到佛祖那句“倾覆三界,生灵涂炭,万物凋敝”。
不行,他要阻止,他辨不出佛祖与师父,到底孰对孰错,他只知道,即便要有新秩序,也不该以倾覆三界的方式,以无数无辜鲜血铺就。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只盯着那枚降魔杵,此时的降魔杵杀气翻腾,眼看着结界的裂缝越来越大,几乎快要碎裂。
张麟身形一动,移形至半空,握住了降魔杵,杵上灌注的法力瞬间刺破了他的手,如有无数尖锐的刀划过他的手掌,他却咬牙紧握着降魔杵,任鲜血顺着手掌和指缝滴下。
而那降魔杵,却忽然在他手中安静了下来,张麟有些不可思议,尝试着将它从结界前拿开,降魔杵竟真的被他拿开了。
同样不可思议的还有金翅大鹏,因为上一世同样的一幕,竟然重演了!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自己这一世未教给张麟如何修炼,他身上亦没有与他相同气息的法力,降魔杵如何会听他摆布?!
金翅大鹏望着那伤痕累累,血染衣衫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