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躬身道谢,周允晟却懒得开口,看见墙上挂着一柄宝剑,立即跳下椅子走过去。这柄宝剑是万俟岩平定金人时从他们皇廷中搜出的战利品,名唤斩月,可削铁如泥,吹发即断。当年万俟岩将之献给摄政王,摄政王见他难掩喜爱之情便退了回去。
前来拜会侯府的人,无不被这柄宝剑吸引,都想抽出来耍弄几下,却被万俟岩一一拒绝。他爱剑如命,哪能让宝剑被不知所谓的人玷污,见少年走到墙边跃跃欲试,连忙开口拦阻,却又在下一秒失了声音。
只见少年对宝剑一点兴趣也无,并未想着摘下来耍弄,反倒用小手反复抓挠垂落在剑柄的流苏,脸上荡开欢喜的笑容。纯黑的流苏在他指尖滑动跳跃,越发衬得他肤白如雪,十指纤纤,美不胜收。
比之斩月,这双完美无瑕的玉手反倒更具杀伤力,竟生生刺痛了万俟岩的眼腈。他看了一眼,隔了一会儿再看一眼,只觉得少年的笑容那般纯粹干净,无忧无虑。
王宝见侯爷一眼一眼地朝小主子看,似是想阻拦又碍于王爷颜面不好开口,于是解释道:“侯爷莫怪,小主子稚儿心性,最是爱玩,尤其喜欢这种小巧精致的物件。像刀剑这样的锐器,王爷平时都不准他碰,他也乖巧,绝不会擅自动用,您尽管放心。”
原来还是个孩子啊,万俟岩立即否定棹“骄矜”二字。恰在此时,一名内侍拎着一个小包裹进来,言道:“这是小主子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一定要带在身边的东西,奴才这便绐小主子送来了。”
王宝闻听此言立即上前接包裹,却不料站在墙边的小主子快步跑过去,一把将包裹扯去,像是里面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二人转手间,本就系得略微松软的包裹忽然落下一角,然后便是“噼里啪啦”一阵脆响,许多东西从里面掉出来,滚落一地。
周允晟耳根发烧,只觉得自己的老脸都丢尽了。他也想表现得成熟一点,但妖狐的秉性就是如此,喜欢新奇好玩的小对象,看见可心的东西就想拖回洞穴里隐藏。到他这儿,洞穴是没有了,只能用个小包裹随身携带,没事便拿出来摆弄摆弄。原想着让内侍直接送回房间,没人的时候就铺在床上拥着睡,哪料到这内侍如此实诚,自己说要随身带着,他就真的给送来了,究竟会不会当差啊!
不管他心里如何怨念,现在的场面都已经失控了,他只得蹲下身把掉落一地的小弹珠、小布偶、小木马等玩具快速捡起来拢在怀里。
还当是什么宝贝,原是这些玩意儿,小主子也忒可爱了。王宝强忍笑意,跟在他屁股后面捡东西,然后把包裹打开,重新归置归置,免得东西存放太多,又爆开。
万俟岩捡起滚落在自己脚边的一只小布老虎,表情有些微妙。他终于知道王宝口中的稚童心性是何意思,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可以成家立业,小公子却还喜欢玩弹珠,摆弄布偶,真是……真是说不出地可爱!他捏着小布老虎,嘴角虽然极力抿直,眼中却盈满笑意。
周允晟连忙走过去,从他手里夺过小老虎,意识到他在嘲笑自己,忍不往瞪了一眼。
少年还未长开,个头小小的,一张脸蛋也只巴掌大,更衬得眼睛明亮溜圆,瞪起人来丝毫不显凶恶,反倒像一只幼兽在虚张声势。许是觉得有些羞耻,他虽面上维持着淡定自若的表情,脸蛋却红彤彤的,直红到耳朵根,小模样看着很有些骄傲却又稚气十足。万俟岩越发想笑,一面按捺住被他瞪视后的酥麻感,一面以拳抵唇,遮掩高高上扬的嘴角。
“这些东西都是珍品,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哪能看出它们的收藏价值。”周允晟把东西塞回包裹,把四个角扎起来,又狠狠打了个死结,这才作罢。
王宝已经忍到内伤,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发出笑声,只得连连点头附和。
万俟岩咳了咳,正儿八经地说道:“这些东西做工十分精致,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现在便已经价值连城,更何况几年以后?小公子眼力过人,本侯佩服。”
周允晟有了台阶下,脸不红了,气不喘了,这才给了万俟岩一个正眼,并冲他弯了弯红唇。少年不笑的时候已格外艳丽,且还糅杂着纯真稚气,令人挪不开眼,这一笑,当真似百花盛开,冰雪消融,骄阳破云,带给人头晕目眩之感。万俟岩只匆匆一瞥就失了神魂,心脏里像藏了一把小锤子,“咚咚咚”地敲个不停,若非婢女及时送来午膳,令他从这璀璨笑容里挣脱,怕是会当场出丑。
他终于明白素来不爱美色的王爷为何要大费周章地为少年安排如此高贵的身份。便是换作他,也恨不能把全天下的珍宝都捧到少年面前,只为换他一次展颜。他强忍心悸,邀请少年去偏厅用膳,看见满桌子鸡肉,表情凝固了。
“怎么全是鸡肉?”他朝贴身侍从看去。
王宝连忙上前解释:“启禀侯爷,这都是奴才吩咐的。小主子啥都不爱,就喜欢吃鸡,一天不吃便饿得嗷嗷叫唤,小模样怪可怜的。烦请王爷忍耐一日,明日咱们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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