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谈到中国受帝国主义军阀的祸国害民的政治问题,扣其意见,大都是......“真命天子不出世,天下是不会太平的。真命天子一出来,连枪都不会响了,便马上可做皇帝。”
对于经济方面如关贫穷种种痛苦压迫的问题,他们大都说:“这是天命使然”,并且“没有得到好风水”
——彭湃:《海丰农民的文化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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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后保障伤员只是康朱皮行军困难的一小部分,他用了一番悬羊击鼓的计策,迷惑了代王城、飞狐道等地的官军,历经血腥苦战和连番中计后,这两处的官军士气已沮,飞狐道的官军不敢再穿越四十里峪追击,代王城的守军更是被康朱皮缴获的战利品吓破了胆,若是再贸然追杀,中了康朱皮的诡计,恐怕连代王城、黑石岭都守不住了!
官军势颓,代郡的乌桓王侯虽然还是分了几派,有主战者,有主张放任不管,各自吵闹不休,却迫于康朱皮“围困”代王城与血斗四十里峪的事迹,还有仍然肆虐不止的马瘟,纵使主战派也无人敢出头来挑衅,只愿派些许骑从远远地盯着康朱皮的大队人马,美其名曰:“监视动向”。
私底下,他们和康朱皮却没少做交易,随便找处没人的荒野,义军就用缴获官军身上带的那些金银玉饰来交换乌桓人的马料、干酪、毛皮还有一些简单的药品。
负责主持此事的阿爪仅仅几天,就在代郡乌桓中变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这个雁门放牧做佣的穷牧人,连父亲的记忆都不太清晰,却已经被不少牧民猜测是哪位乌桓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雄豪杰,大勇士或者神射手的后代。
不然,哪个牧人会相信一个血缘不高贵,出身不传奇的人,会成为康朱皮的心腹亲兵,经常统领他的骑队?那康大萨满不仅有治病驱邪的神力,还能打败秦人官军,围秦人城市,从未听说过一介他乡杂胡能干出如此大的功业,定然是有天神山精之类相助。
既然有神相助,那康朱皮的心腹手下大多也不是凡人,在那些迷信的牧民眼中自然是再确凿无疑的事实了。
于是,在紧张短暂的交易环节,阿爪在警戒之余还被几个大胆的牧人请教他会不会法术,能不能画符驱妖治马瘟,钱财好商量,阿爪只能尴尬地笑笑,表示这个真不行。
义军继续西征,代郡乌桓牧民远远相望,只看见一条巨龙蜿蜒西去,阵容严整,那车营骑队相连接,前卫后队羽翼明晰,秩序井然,凛然不可犯,再加上之前义军的赫赫威名,以及做生意时的“慷慨公道”,都是前所未见的,给这些牧人带来了一股子神秘主义的冲击。
于是,尽管康朱皮并没有停下脚步,进行基本搞不定的马瘟治疗,但牧人并没有产生太多不满,反而进一步怪罪抱怨王侯们态度不好,招惹了神仙。
然而,外表光鲜,维持这严整有序的队伍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义军脱离了便利的水路,拖拽着拆散的船板和木杆纯粹在陆上行军——这些是珍贵的木料,渡过小溪小河的必须品。可是队伍行军速度却大幅度下降了,每日的粮食因为高体力消耗而进一步减少,以米薇为首的老营指挥官还要协调老营、伤兵队、俘虏队的行动速度,应付大大小小的突发状况——掉队、疾病、逃亡、纠纷、车辆损毁故障、牲畜死亡……忙得她几乎夜不能寐,能维持队伍不散架一天就是一天。
因进入陌生地带,侦查工作随之变得更繁琐复杂,李始之不仅亲自上阵,还几乎就呆在一线勘察地形,寻觅向导,累了就在野地或马背上休息,只有在通报情况的时候返回营地,以免丧失一手信息,很是辛苦。
虽然指挥官们忙得疲乏,但放眼望去,四面皆敌,为减少为了防止有人半路以各种理由停下来,耽搁行程,导致行军队伍遭遇突袭的概率,义军的行军规矩愈发严格。
除去先锋侦查与临时工兵部队外,大部队每天早上天蒙蒙亮,天色尚晦暗之时,便要起床煮饭,弄一些易带的黍米、干酪和菜酱,每人一包,随身携带,便是白天的口粮,只准沿途暂歇的时候取食,绝不准沿途停下来煮饭、睡觉,更不能借口天冷,停下来烤火取暖,
直到下午太阳坠山之时,扎好营寨,修筑好工事,众人才能歇息,正式生火吃饭。伙食质量亦有所下降,唯有侧翼掩护的骑队可以顺手打些鸟畜来改善伙食。
这些规矩已经够折磨人了,接下来的路途更是令人发狂——队伍越走越进入山区与广袤的密林之中。
放眼望去,四周已是林鄣奇险,只有几条进山樵采的小路,人迹罕至,不见炊烟,唯闻清晨鸟鸣,傍晚兽吠,山回路转,甚是崎岖,大车、骑兵皆难以正常通行。
每天义军都要挑选许多人手,持刀斧铁锯开路,甚至围荒放火,才能勉强打通一条道路,大量难以携带的辎重物资,例如缴获的官军重型攻城武器都被忍痛放弃,就算这样,在此林地进行跋涉,还是给义军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摔伤跌伤或被虫兽咬伤者每日皆有不少。
队伍到底去哪啊?
根据康朱皮的打算,义军
接下来将依托雁门东与代郡西南的广袤山地进行休整,建立一处类似于鸡鸣山的根据地,以安顿家属和伤员,长期转战对他们来说还是难于上青天。
这数百里山脉,似乎自古以来就处于茂林森耸,飞鸟难渡,虎豹藏匿,人鲜径少,骑不能入的状态,康朱皮若躲避于此,必然给晋军的围剿带来巨大的困难,一样,对初来乍到的康朱皮,想进入此山安营扎寨,图一番基业,亦是如此困难。
毕竟这可是后世的北岳恒山所在,不过在晋时此山还未被冠以北岳恒山的头衔,而是被唤作高氏山、玄武山、崞山。但无论叫什么名字,这处横贯雁门、代郡的山脉极其险峻,囊括方圆数百里之地,且人迹罕至,因此才被康朱皮选做落脚点,若能占据此条山脉,北可攻取大同,西南可入并,正是用武之地。
就算短期内做个山大王,也绰绰有余了!自先秦以来,除了并代之地的隐士可能入山结庐而居,道人或许进山采药炼丹外,此处最多的活人恐怕就是几股山贼、逃犯了,毕竟连附近的郡县也是户籍稀薄,人丁不繁,也就更无力进山开垦了。
山高路险,大队人马周转不便,只能一面凿石伐木,一边艰难前行,队伍甚是疲惫,义军之前连战连捷换来的斗志很快在无尽的琐事与劳役中消磨殆尽,军心渐渐有所动摇。
面对如此困局,康朱皮还是一套四字老办法“以身作则”,或带亲信临一线砍树碎石,或组织非战斗人员筑营立寨,扫荡附近的狼虫虎豹。其中种种辛苦,能看见的人自不会说什么,但义军人数上万,又散在山中,首尾不见是常事,许多人难得见到康朱皮的身姿,只能耳闻。康朱皮又没想到让巫师、道人等宣传队搞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宣传方案,所以没等康朱皮取得足够的成效,坏事就接踵而至。
首先出乱子的还是高丹部队,尽管他们主帅高丹的求生欲很强,通过一系列操作,渐渐融入了康朱皮的心腹团体,每次开军议会,高丹都能与康朱皮那些上党乡党平起平坐,不亚于自雁门跟来的庞存、阿爪等人。
但是高丹想做嫡系,可他手下那些军头匪帅却另有图谋,准备叛乱。
为首的便是高丹手下的头号匪帅戴士,他找到些心腹抱怨,说之前高丹是独领一军,霸占一县之地,好不威风快活的“平晋将军”,以戴士为首的那些自带股份来投的诸路匪首贼酋,当然地位随之殊高。高丹又给予他们许多特权,个个娇妻美妾成群,衣锦绣食酒肉,整日想吃便吃,想掠便掠,如今却在一个黄毛小杂胡儿的手下从事,军纪又严,这也不准,那也不许,呼来喝去,美其名曰“服从指挥”,哪里得称心如意!
虽说康胡儿赏罚公平,从不看高丹所部并非他嫡系就有所亏待,但戴士心知肚明,像康胡儿这般人物,必然喜欢唯才是举,不会对他们这些带股份来投的土匪高看半眼,再也不可能比在高丹手下舒服。
若是以往,康朱皮节节胜利,击败各路官军,能获得丰厚的战利品,戴士等人还觉得有利可图,说不定还能封侯拜将,得些大小官儿做,当然可以跟随。如今前景已然明确,康胡儿也没信心推翻朝廷自己做,还要做回戴士的老本行——山贼了,失却了前途,不能封妻荫子,百代高侯了,戴士他们当然大为不满。
说弟兄们若要做山贼,早在上谷便做了,何必跑到此异乡他山来做?我等都是积年惯匪,凭什么在你康胡儿的手下做贼?
你康胡儿好歹封些赏赐吧?成天顶着一个战帅的破头衔,不做皇帝,不封王侯,不许诺大伙得了江山以后能得他十万十几万亩的地,有什么劲,每天穿着件破衣烂衫做苦活,弄得咱们也不好意思歇着,多麻烦啊!
还每日念经一般的洗手、消毒,东不准,西不许,连多睡一会,走累了生个火都不许,有什么得劲!纵使做贼,山寨里也没这么多规矩吧!
思前想后,戴士都觉得不能再跟康朱皮干事了,但让他做一般的逃兵,扯旗下山去谋生路,戴士还觉得亏了,就算去投奔官军,拿康朱皮的情报换赏,那些之前野战都打不赢的窝囊废,还能追进这山里么?而且收益也不高,不如……
“此处什么山,这是高氏山,不是康氏山!天要拥高将军在此做大王,谁敢不从!”
戴士在自己的营帐内以手指天,斩钉截铁地对几位心腹言道:“我等先杀康胡儿,再夺其军马,拥立高将军做大王,我做小王,你等均做将军,打下一片江山享福,父传子,子传孙,传个一百代,岂不比在这山中快活!”
“愿从戴将军!”他的心腹左顾右盼一番,还是决意听从老大的意见,赌咒发誓,愿意跟着戴士起事。
但有人心存疑虑:“若高将军被康胡儿的西胡妖法迷了心窍,不知咱们的一番苦心,那怎么办?”
“只有我等起事,恐怕不能服众,还是多些人手才好!”
“康胡儿精兵猛将如云,只靠咱们怕是取不得他性命!什么,只杀他一人,那也够呛,我听说,康胡儿打胜官军全靠他亲自上阵,诶,别看他平常也就那样,听说上了阵,身长三丈,比大旗都高!刀枪不
但滥杀无辜亦会败坏军心,特别高丹在这件事中扮演什么地位,仅凭康朱皮目前的情报还是不甚清晰,一并处理可以消弭隐患,但负面效应却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