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斥候都学了中夏字,用一张纸,一根笔就能报告!让他们比划,能比划出十几种说法,还带方言!听他们说话还好,实际走起来,稍有不慎,队伍能从上谷偏到上党去!而且各社各队的计时算里标准也没统一!时辰不会,里程都是乱的,这要每天怎么汇总报告,除了我的那几个斥候可以统一用上党话,其他人都不行!你说,不抽空学认字,行么?”
例如汉人习惯说时辰,说几刻,几更,计算路程的时候用多少里,李始之就能很快理解,知道大致的距离和方向,但队伍里的乌桓山民、鲜卑牧人就有问题了,而且这方面问题很大,这短短的几个月内,还改不过来。
正管老营的防卫,不在李始之身边的桓真人,可以算是和李始之最亲昵的人了,她就经常不说时辰,而是用“太阳走了小半肘”、“太阳到东南了”、“奥伦,哦,你们说的北斗星指着南天了”这样的方法来表示时间,经常弄得李始之一头雾水,不知道现在几点,到底过了多久。
乌桓山民们对时间的计算方式很是原始,日出到日落就是一“白”天,而夜晚则是另一“黑”天。“白”天分为三段,若太阳正东升正西落的时候,则太阳日出到偏东南为上午,从东南到正南是中午,太阳从正南到西南是下午,晚上则分成两段,猎户座的参宿三星升到中天,便是半夜,象征着“梯子”的北斗三星指向南天,就是黑夜的结束,白天的开始。
山民所有的时间,都用太阳或者某某星在空中的位置来大致表示,这种方法虽然粗糙而原始,不存在任何难度,但汉人听了,还是需要在头脑里转换一下才能大致明白,仓促之间很容易发懵。
而具体里程和小段时间就更麻烦了,山民们的尺度只有肘、胳膊、拳头和手指,人与人之间的误差一旦里程放大,就错的没边,因此他们就养成了一套独特的习惯,根据狩猎的动物来推距离或时间。
“黄鼠狼从这跑到那,大概就这么久,嗯,有十个这么久!”
“马儿从海坨山这一个山头,跑到海坨山那个山头,大概就那么久!”
“鹿跑平路,大概太阳走五个指头那么远!”
听到这些汇报,李始之第一反应就是抓瞎。虽然有经验的山民猎人很快就能大致判断出具体距离和时间,有时候还很精准,但商议军情,分配任务,处理突发情况不能这样啊。
试想,如果李始之一本正经学桓真人的习惯,那命令得这样发:
“某某军正,你明日带五十人,多带铁锹,早上太阳刚往南走一指头,你就出发,往西走,走一匹公鹿儿从鸡鸣山跑到于延水边上的功夫,再往下午太阳走,走太阳走一截指头那么久,那儿有个小泥塘,把它填了。”
这成何体统?
万一军正第二天早上报告:“李三郎,今天阴了,哪里看得到太阳?”
那不是抓瞎了。
于是,李始之只能学习姊夫的榜样,短期内只能亲自带队侦察——光靠斥候,不仅有来去的时间差,有可能延误军机,而且通报的情况不一定准确啊!
山民猎人以及草原牧人虽说度量衡上过于原始,但侦察不带他们又不行,因为这帮人判断天气很有一套,虽然他们很多人各有自己的观点和体系,有时候同一种云彩,就能说出好几个名字,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义军偏靠这帮人的天气预报能力,在刚进入代郡之时,就利用一次大雾抢占了先机。
晋元康五年四月,康朱皮军“裹挟”两郡军民万余人突入代郡。李始之以上谷王太守预先写下信件为证,命先锋军半着官军白甲白旗,诈为上谷太守王晃亲从部曲,趁机对代郡一线的官军发动了猛攻。
本来因王晃已死,不能过于指望信件的效力,无论是康朱皮还是李始之,都对进一步突袭效果不抱指望,能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就不错了,要真正打垮代郡官军,估计还要进行一二场艰苦卓绝的恶战才行。
不料春季代郡多雾,李始之发起进攻的那天恰逢大雾笼罩,官军猝不及防,李始之仅以数百步骑击垮上千官军,俘斩数百人,余众仓皇逃往桓都山,一路退入南面的当城县、代县一带固守,不敢再与康朱皮交战。
通往代北腹地的大门,看上去已向康朱皮完全开启了。
——
问曰:“义军多未离乡之民,恐转进之时不辨方向去路,误入歧途,或为险道所阻,自相倾轧,又恐遇伏,为之奈何?”
大圣对曰:“凡行军,每日均需算清路程,欲往某处,攻某地,相去有多少里程,必须访问明白,不可仰仗地图,亦不可全靠向导。若有旧地图,若遇伪向导,则全军危矣。汝须在军中觅熟谙路径,能读会写之人多名,知得由此去多少路到一市镇,又有多少路到一村乡,在何方向,有无河流、森林、山峰阻隔,尽数写于纸上,依抄写多张,不得随意乱书,使内容不一。若明日动身,则今晚即将路程纸交予各军营统帅,熟记于心,以便带兵按程前行,不致歧误。”
又问曰:“若无识路之人,为之奈何?”
大圣对曰:“到一方即先找一方向导引路,必须问得明白,果能识得路途,知里程、方位、地形,方可用之,不宜只觅一人,断不可随拿一人,即叫他引路,须防其中有敌兵奸细诈为引路者。再发给引路者路凭一张,须用将佐军官印信,若有可疑之处,随时查验有无印信。后队亦须与引路前队保持间隔,人马到齐方行,以防伏兵。
——《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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