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浚摇头,他之前就是郡功曹,对大晋的官吏体系比较熟悉,也十分看重,血腥宴那天,他临时有急事,方才逃过一劫,此刻又发了官瘾,硬是要搞些大官来当当。
“名头小事!如今大事,是如何诛杀陈非,恢复我等主持上谷的旧局,为此我等非得知道陈非接下来要做何事?”
康朱皮无奈,上谷肯定回不去以前的样子了,回去也不符合他的利益,但此刻只有这样画饼,才能
“陈非那狗奴会如何?”两人齐声问道。
“出城,与我等野战。”康朱皮立刻抛出答案。
“他的胆子这几天怕不是都被康战帅打破了,怎么还敢出城?我们不去围攻沮阳县找他好好说理,就算让他多活几日了!”
寇静之箕坐而摊手,表示无法理解,但康朱皮马上解释道:
“若是这样倒正中我下怀!陈非固守两县,更定死了兵马,我等合兵一处,先击破乌桓突骑,再打垮广宁军,又攻取居庸县,最后再来收取沮阳,他便再也无能为力,到哪时候……朝廷必然怪罪他激发民变,失地丧师,见死不救的责任。”
康朱皮展开地图,一一讲解:
“若陈非和上谷的官员要自保前途与声誉,就不能固守待援,更不能困守城池,我等闹得越久越大,他们的前途就越暗淡。陈非并非无胆鼠辈,根据我这几日截获他所传的信件,这人正在疯狂调集各路援军,若我是他,一定会找机会联合两县的守军并乌桓骑与广宁军,来和我军作决定性的野战。”
“那如果陈贼真出城决战,我等应如何?”寇静之虽好武艺弓马,却不通军事,抓耳挠腮之际,只能向康朱皮请教。
“莫护跋军扼守居庸道路,以祁将军之精锐,必能阻击居庸关方向的援军,而广宁王堡主痛失爱子,就算不同谋大业,也会尽量拖延广宁郡兵的集结。再看我鸡鸣山所在,将上谷一分为二,乌桓突骑、审氏、薄氏尽在北,南下道路被我扼住,难以与上谷残兵汇合。陈非要野战,只能想办法集中张家兵数百,二县守军数百,先合兵一处,再去居庸关或广宁汇合援军。我等骑兵甚多,陈非强行出城汇合,我可随时横击,岂不是稳操胜券?”
“妙,妙啊!”
“康郎君真不愧战帅之名,听说去年平郝什么之乱,康郎君居功至伟,今日得见,名不虚传啊!”
寇静之和侯浚两个坞壁豪强连番拍马屁,连康朱皮的心情都好了一些,但就在他成竹在胸,坐等将陈非军尽数击败的时候,康矛急趋入室,带来了斥候传递的重要军情:
居庸关守军不知何时集结完毕了数百步骑,联合居庸县守军,朝负责阻击的莫护跋军发动进攻,祁种民“已经抵挡不住”,送信自称她的部队损失惨重,被迫撤退。
这一大股援军合兵一处,正向沮阳县前进。另外,斥候探知到广宁郡若干个部曲督的旗号出现在下洛县,朝鸡鸣山方向开来;最后是乌桓人的消息,官军乌桓突骑与审、薄二氏部曲各数百骑,也集合完毕,准备再次南下。
再具体的消息就没有了,斥候传递情报即便有旗语和鸣镝箭,也有一定延迟,这意味着康朱皮现在收到的情报并不是最新的,官军三面来袭,而且位置不明!
以官军骑兵的行进速度,快则几个时辰,慢则一二日,就能完全汇合,形成人数和装备上的双重优势,随后攻击鸡鸣山、寇氏坞和侯氏坞等重要地点。
“什么!这可如何是好?”
侯浚闻言大惊,目光登时涣散,他算得出来,若官军完全汇合,怕不是兵力少则二三千,多则四五千,这绝不是“反贼”们可以抵抗的,他不禁后悔,当初怎么就头脑发热,为了阿弟的暴死而作乱呢,也应该和大兄商量下才是啊!
“啊?这么多人?康战帅,康郎君,你说怎么办,居庸一线怎么没挡住,放陈贼的援手来了?哎呀,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啊,祁将军那边怎么回事啊!不行,我这就得回去集合儿郎,征召全体道民,加固坞防!”
寇静之更乱,干脆站了起来,好像地板与毛毯烫屁股一般。
见此情此景,康朱皮只是问了康矛几个斥候时间、路线上的问题,随即击掌大笑三声,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胡饼,靠咀嚼来掩饰嘴角的几下抽动,然后抽过黑板,开始画两人看不懂的符号。他边画嘴里还边嘟囔,声音挺大,让两人乃至四周的部下、亲信都能听见:
“不出我所料!无非多备一些绳子栓俘虏而已!”
见康朱皮安之若素,面不改色,毫不慌乱,大有运筹帷幄,已然决胜的态势,旁人才渐渐安定了心神,皆翘首以盼,看看康朱皮有没有什么良策能够破敌。
“陈非搞什么啊,怎么来的这么快,麻烦死了,这下不好办了,主动权丢了,不决战也得决战了,我的精锐还累着,你们几个居然还自个慌了起来?和你们这些虫豸呆在一块,真能搞好大业么!”
康朱皮笑嘻嘻地点头晃脑,作出一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姿态,用非常儒雅随和的语气说着大家听不懂的话,显得更加神秘。
他没有想到居庸关阻击线这么快崩溃,陈非肯定在计划执行前就联系了居庸关军,才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召来准备完毕的援军,也许是连续的战术胜利给了康朱皮太多的自信心,造成计划出现一个大漏洞,直接把围城打援、逐一击破的大好局面变成了固守与决战二选一。
康朱皮的精锐部队连续苦战了三日,疲乏至极,若今明二日野战,战斗力会大打折扣,而不野战,官军集合完毕就更没得打,想到这,康朱皮心中十分懊悔:“说好的戒骄戒躁,怎么刚刚起步,我就翘尾巴了?”
靠吐槽排解完心头的郁闷和愤愤不平,想了会,康朱皮方才慢条斯理,但语气坚定地说道:
“伐无道,诛不义,报父兄之仇,天理仁义也,我等击陈非,师出有名,兵行有道,大义在我等,此一胜。我连战连捷,上谷郡兵乌桓骑皆丧胆,虽兵多,又有何惧,此二胜也!鸡鸣山险要稳固,自可挡乌桓骑,我等只需全力对付广宁与居庸军即可,此三胜也!广宁、居庸二军尚未合一,必有先后之别,先击其快,再打其慢,则我等还有人数优势,此四胜也!有此四胜,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等,何愁陈非难擒,功业难成?”
忽悠完“四胜”后,康朱皮勉强稳住了军心,紧接着他趁热打铁,当场决定,集中三家的精锐兵马,趁官军立足未稳,兵马未合,就先合自家兵,再与官军堂堂正正的野战,决一雌雄。
——
反贼也是要考虑政治影响的,朝廷讲求一个颜面,如果你把天捅破了,但所求却很简单,比如杀一狂吏陈非这种诉求,朝廷便会先想着怎么把天补上,让面子上好看,至于里子是不是满足了你的需求,那在所不论,至于满足你的需求,是否真能结束动荡,朝廷很多时候也是不管的,这就是绥靖……也许不一定绥靖,但至少不会刚开始就集中力量对付你,这能为反乱/起义扩大争取时间。
切不可固守一城一地,图谋割据!更不能上来就称王称帝,那是毒药,饮时热辣爽快,之后就要你性命。
哪怕你起事再有道理,再官逼民反,在本地再得民心,只要你称王称帝,朝廷就一定要和你不死不休,而且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手下还能卖了你受诏安,你呢?
举大义,行大事,求小利,勿贪虚名,请后来者谨记。
——《往事录?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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