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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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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间容卒,相去二步,队间容队,相去一十八步......阵门容阵,队间容队,曲间容曲

——李筌《神机制敌太白阴经》

——

赵桓正咬牙坚持,就听见远处一声唢呐响,原本立于马下的骑兵们齐声踩蹬上马,执长矛在手,挑起野豕旗,又一声唢呐响,三十余骑排成一道细细的黑线,列在康朱皮身后。

“骑兵前进!唢呐不停,谁也不许停!阿武,唢呐不停,除非我再下命令。步兵甲队、步兵丁队,先动者无赏,后动者赏符,此令不改!”

康朱皮的喊叫在风中传开,如天兵天将的呼号,给赵桓一种飘忽虚渺又有些真实的幻象。

第三声唢呐响过,康朱皮“随我前进!”的喊声响起后,那三十骑发出锐利刺耳的嘶吼,各自高举长矛,矛刃在冬日和煦的阳光下闪着择人而噬的雪亮光芒,一齐催动坐骑,跟随康朱皮与家旗朝着步兵阵奔腾过来。

赵桓的瞳孔睁得溜圆了,怎么骑兵队居然径直地朝他们冲来了,而且距离越来越近,一点都没有要让的劲头!

他口中的唾液一下就荡然无存了,原本酸胀舒缓的小腿立刻又麻了,慌得他不停地左顾右盼,发现队友们比他还要恐惧,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已经浑身不自在地要挪窝,连队长王钧都陷入迷茫中。

他虽然参与过文氏坞之战,好歹不是什么没见过人血的新兵蛋子,但那次战斗,赵桓只坐在李政身后喊话,且康朱皮骑兵队突入坞壁后,文家的部曲私兵就像割倒的麦子和风卷的稻草般溃不成军,赵桓只觉得意气风发,异常畅快,原来豪强老爷们也不过如此,他阖家罹难后,本已不再畏惧,只是没想到他们连康神仙三十骑一击都挡不住。

而这一次,康朱皮身后依旧只有三十骑,他赵桓却不在其中。

尽管三十骑听上去数量并不多,横向拉开不过二百米的长度,前进的速度也不快,所有的马都仅仅是快步而已,阵型也不紧密,跑着跑着还由一条线渐变为一弧半圆,再加上所有的步兵都知道,那是康神仙的队伍,他们的同伴,大家吃同一个仓里藏的黍,在一个坞寨里过年,他们绝不会无故伤自己。

“只是跑马而已,康神仙想吓吓我,看我们会不会跑.......一定是这样的......。”

赵桓望着骑兵队如山间的落石般势不可挡地压来,刀矛闪耀,烟尘滚滚,雪与泥被践踏的飞起,刺耳的唢呐声响个不停,那种异域乐器发出如同葬礼上的哀乐般的怪声,配合着骑兵队的嚎叫,敲击着每个步兵的神经。

这哪是三十骑啊!

骑兵的影子占据了赵桓的大部分视域,康朱皮亲举着大旗冲在第一个,八十步,五十步,三十步,他们越来越近,赵桓都能看清康朱皮口中喷出的白气,还有他的眼睛,那夜鸮样子的大眼里尽是一往无前的斗志......似乎还有点恨铁不成钢?

赵桓也开始左顾右盼,希望从队友中找寻力量,汲取到的感情却全是恐惧,有人已经溜号,有人则试图徒劳地朝队长靠拢,更多的人左顾右盼地频率像是风中乱摆的旗帜,为慌乱情绪的传播推波助澜,阵型已濒临崩溃。

他回想起了那天主簿侯儒仅带二十骑就驱散了上千饥民的场景,更体会到了许多文家部曲临终前的恐惧。

“不要啊!”赵桓的队友终于忍不住了,有人惨叫一声,拉开了崩溃的序幕,兵士四散而去,王钧拼命拿棍棒约束,却根本抑制不住溃逃的势头。许多人往后倒退的速度,甚至比他走正步的速度还快,大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好几个人撞在一起,在地上滚做一团,还有兵士被吓得趴在地上磕头乞饶,口称“康神仙饶命”、“康战帅饶命”不止。

一个声音也在赵桓脑海里不停催促着“快跑、快跑”,但他在破亭一棍子敲倒食人老头的那股劲头却突然涌了出来,伴随着“跑了不就给康神仙丢人了么?”的告诫,还有康朱皮,纠结之间,赵桓居然稳稳地站住了,没有挪窝。

“不许退,稳住!”

赵桓大喊起来,他选择去阻拦那些逃命的队友,也想以身作则,告诉战友们面对骑兵冲锋,也可以不崩不溃。

当然,赵桓的行为不过是杯水车薪,丁队的崩解势头已经不可阻止。相较于溃不成军的丁队,甲队也就多撑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他们直接面对骑兵冲锋的一排兵士也忍不住的后退,阵形亦有崩坏的趋势。

李阳则冲到队伍最前面,不停地朝着骑兵们蹦跳招手,急得满脸通红:

“战帅,快停下,儿郎们撑不住了!”

“后队右转,前队左转!停唢呐,停唢呐!”

随着康朱皮急促的命令,催命的唢呐声戛然而止,骑兵队分成两股,从距步兵二三十步的地方开始减速转弯,避开乱冲乱跑的溃逃步兵,朝两侧驰骋而过。骑兵队毕竟有围猎的经验打底,又是“突击”队友,并没有下死手,而是见势头不对就已减速,才没有造成真正伤亡。

望着还未与骑兵接触就已溃不成军的丁队,和明显士气沮飘白旗的甲队,还有身旁各种面露窘态的骑兵,康朱皮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己骑兵练得太好?不见得;步兵练得太差?好像队列已经可以了,但暴露出的实战问题不是一般大。

幸亏康朱皮记得些许禁军步兵阵的细节,杜老兵也提过类似的情形,按葛公的练兵法,步兵结阵时应疏密有致,最好是“队间容队,曲间容曲,卒各居地两步”。

解释一下,也就是说,从小卒到大队,各个步兵战术单位之间都要保持间隔,间隔大小以能塞下同等规模的战术单位为标准,例如五十人队与五十人队之间的空当就要能放下第三个完整的五十人队。五十人队内部的十人队之间,也是一样留空布置。至于单兵之间,则每个人各占两步地,约合后世的一米半左右,即两战友之间留有一米多的空隙,足以供其他战友通过,又不至于间隔稀疏,被敌人所乘。

按杜老兵的说法:“打仗时,兵士们得前后轮换,不然披甲久战必然疲乏,有时则要后队补前队,几队合为一队来抵御敌人先登陷阵,故非得预先留空不可,否则前人退不后,后人进不前,非得大乱不可。”

本着葛公的东西不用白不用的理念,平日训练步兵,康朱皮就按此要求来排阵,上阵具体有多大用,如何有效演练尚不知道,此时却在另一个方面已经起了效果——许多慌乱的人借着间隔空隙就一哄而散了,没有挤作一团导致踩踏事故。

若是按康朱皮前世军训走正步与对步兵方阵战术的简单理解,让五十人肩并肩地站成什么密集队形,这一乱,非得踩死几个。

康朱皮花了好些工夫收拢溃散的步兵们,又让生火煮些粥给兵士们压惊,然后叫来两个队长,准备谈谈刚才的事情。

“我就问你俩,且不说我没喊解散,队伍就溃了的事。倘若今日冲锋的是敌骑,你俩怎么办?敌人会像我一样临时拉开?奇怪了,丁队崩了也就算了,甲队怎么也成了这样?甲队就没几个人没见过骑兵冲锋吧?文家那个叫文罴的,冲李三郎的时候,李阳也在吧?还有那个什么莫护跋和咱对阵的时候......”

听着康朱皮的训斥,李阳非常羞愧,从脖子一直红到面颊上,眼珠都要鼓出来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最后才憋出一句:

“康帅,这次你罚我吧!我回去就好好练,保证下次康帅带三百骑来冲,我们眼皮都不眨一下!”

李阳的甲队虽然“赢”了丁队,但在他看来那理所应当,而他带的老部下被康战帅几十骑一冲,尚未近身就阵型欲溃,这可实在是丢人。

王钧却兀自强撑着,带着不服的口气应道:

“康帅,儿郎们站军姿时不持寸兵,手无寸铁,自然心中无胆!若儿郎们能像河边御敌那次,肩并肩结阵,各持一丈八尺的步槊抵御,三十多骑断难冲散我等!”

李始之摇了摇头,表示根本不赞同:“王郎君,那我等无非是换硬弓,射重矢,近人而发,射倒尔等十余人后,从溃口一齐杀入,步阵还不是一样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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