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葬礼现场,最显眼的地方立好了两扇大门,以精美绝伦的细竹与涂漆柏木雕作装饰,绘着各种神仙人物历史典故,即葬礼中所谓的“凶门柏装”,穷人根本负担不起,只是西晋新起奢葬之风的重要代表。
围绕着凶门柏装,前来吊唁的各家豪强与李家人一一见礼,先是李家人大哭作为见面礼节,随后客人回应主人,也是大哭。
“穷矣!”李始之穿着齐衰的粗麻布衣服,眼眶通红,对着康朱皮嚎啕大哭。
“穷矣!”康朱皮趁机把钱塞给李始之,又借着大蒜的力量,挤出两滴泪:
“不能与你阿姊完成兵棋之约,我心痛杀也!不能报你阿姊救命之恩,我心痛杀也!”
康朱皮一边絮叨,又和李始之凑到无人的角落,确定四下无人后,李始之十分无语:“康郎君,你怎么像个南貉,哭就哭,怎么还边哭边说?”
“说正经的,某人活得好好的,但某人她挂念你这边,不知现在如何?”
“谢康郎君,都是家父在处理,家中尚好,只是大祖母、家母比较悲痛,有时茶饭不思,还有四五弟他们在哭闹。没奈何,也是按你说的,做就做全套,性命要紧。”李始之有些无奈,时不时还和康朱皮大哭两声,接着又说:
“布置如何,贤叔父说他的斥候发现了马粪的踪迹。”
“他发现就好,我就怕做的太隐蔽了,反而自害。”康朱皮长出一口气。
杀了李廿后,康朱皮准备了两条退路,第一是如果压不住消息,就带着细软,打着去雁门做生意的名义避风头。
第二则比较行险,康朱皮忘记某些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杀死李廿既带来了危机,也提供了机会,康朱皮便要打出手中的底牌——秀支羯利、冯莫突和张?督派的一支突击队刺杀康朱皮失败,反落了个活口,那被打成“偷猪贼”的羯胡既落入康朱皮之手,肯定要榨出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被吊在城墙示众又关在黑牢好几个月后,俘虏的精神几近崩溃,当康朱皮提出“撕掉蒙面布,继续做偷猪贼,然后打死示众”还是“做我教你当的抢劫犯,留个活路”两套方案后,俘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你记得说,这个玉佩,还有这个金步摇,是你家部大冯莫突壬子日在东山打劫来的,你记得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中夏女子,被你们辱杀后扔在山里。杨市掾与方捕贼掾会好好照-料你的,记得不要乱说,这是你保住性命与灵魂的唯一办法。”
俘虏不住地点头,还把冯莫突的坞堡薄弱处等情报和盘托出,希望讨康朱皮开心,搏个活路。
除了靠这招来嫁祸外,李道之还提及边军中经验丰富的斥候会寻找马粪来追踪胡人骑兵,康朱皮就反其道而行之,壬子日带亲卫伏击和撤退时,坐骑臀后皆套口袋用于收集马粪,避免暴露自己行踪,战斗结束后,再在前往冯莫突坞堡的道路上浅浅地将马粪掩埋,完成了嫁祸的关键部分。
“你们斗法不过,就下作行奸,就别怪我以牙还牙了。”
“好了,我要还要去尽复礼,失陪了。”李始之见一切安好,便一溜烟走了。康朱皮在坞堡里逛着,和前来吊唁的豪强们一一见礼,还听见范隆、朱纪二位大儒在讨论本次丧服礼制的问题,因为李丹英和李廿的婚礼的最终程序未完成,那么到底算不算已经出嫁?如果是,那么以李始之为代表的李家子嗣们应该尽大功礼,丧期九月;如果不是,那么就应该穿齐衰,丧期一年。
康朱皮没有仔细研究,只是“观赏”李家葬礼上奢华的布置,暗想不知洛阳世家葬礼会如何。
招魂仪式到了,李始之持着他阿姊的上衣,一手执领,一手执腰,站到葬礼附近的房顶上,面向象征幽冥的北方,高呼二姊的名字,叫其“回家”,如是者三,代表死者魂魄已归附此衣,再用此衣去盖象征李丹英的那摊“杂物”,以“祈求”死者复活,这便是复礼。接下来还有卜筮、起殡等许多环节,康朱皮就懒得参加这种吃酒用冥钞——糊弄活人的事情了,他得离开李家堡,去召集亲卫们布置讨伐冯莫突的计划了。
没等康朱皮出门,突然间,大地震动起来,凶门嘎吱嘎吱的摇晃,参加葬礼的人一片茫然,有的还面面相觑,盘算着:“哪里的马群跑出来了?”,短暂的恍惚中,有机灵的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扯着喉咙叫道:
“地震!”
话音未落,地面便平静了,只是人们闻言或趴或躲,还惊恐未定。
——
“元康四年......八月,上谷地震,水出,杀百余人。居庸地裂,广三十六丈,长八十四丈,水出,大饥”——《宋书·五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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