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烟笑笑,温柔的看着他道:"我姓朱,现在叫江烟,是孟家的奴婢……"跟他也就只能是表姐弟这种关系了,可跟孟逊,怕是不死不休的关联。他拿什么资本和孟逊斗?又凭什么带她走?
曲江烟垂眸道:"这种话,以后莫要再问了。"
曲江澧不甘心:"我去求他,给你赎身。"
曲江烟摇头,打掉他的希望:"他不会答应的。"
曲江澧不解其中的关节,只执拗的问曲江烟道:"他为什么不答应?他身边缺女人么?况且来年五月他就要成亲了,你留或不留,对他来说有多大关系?还是说,是你不想离开,你觉得跟着我没有好日子过?难道你就这么委屈的任他挫磨?任他娶进门的女人挫磨?"
这指控够严厉的,曲江烟却没恼,只摇摇头,道:"不要说这种气话,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你就是我余生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如果你也让我寒了心,那我还真不如现在去死。"
见她果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曲江澧恨得直咬牙,一拳重重捣在桌上,道:"你只会拿捏我,只会叫我怎么样怎么样,可你叫我怎么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苦受屈,自己却逍遥自在,什么都不做?"
最要命的是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做了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这让曲江澧更是绝望和悲愤。
曲江烟心里并不是多忧伤,爹爹蒙冤,母妹惨死,在她心里已如沉年旧伤,虽然提起来仍然对当日的痛楚记忆犹新,可到底伤口已经结疤,如果不把它割破了重新翻出来,她是没那么疼的。
尤其当年的遗憾只剩下没找着兄弟,如今兄弟好生生的坐在自己跟前,她深觉遗憾已了,心里只有"随时赴死,无憾于父母"的解脱和轻松。
她把想要jiāo待的早就jiāo待给了曲江澧,不外是让他好好活着,以图将来替父亲翻案。但报仇之事不是容易简单的,当徐徐图之,哪怕他有生之年不能大仇得报,将来自有他的儿子、孙子,只要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她相信父亲的冤枉总有昭雪那一日。
因此曲江烟轻笑道:"你不必替我烦忧,我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你怎知我就一定是个任人挫磨和欺负的怂包软货?"
曲江澧不作声,当年大姐姐温柔,二姐姐机灵,自己任性,可流年易逝,昔日博学多才、温柔似水的大姐姐脱胎换骨,宛如换了个人。她早就失去了当年的傲骨,要为了苟延残喘而曲身逢迎一个她当年根本瞧不起的皇帝爪牙,不只如此,她甚至只能以奴婢的身份,卑微而低贱的活着。
他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一走了之?
曲江澧眼睛湿润,别了头,道:"不管怎么样,我总要试一试。"
曲江烟也不拦他,只道:"你能脱身,得益于他多矣,就算是为了报恩,我也不可能过河拆桥,说走就走。便是他肯装大方允我赎身,你觉得我就真能没任何表示的离开?"
曲江澧闷声道:"报恩的方式多了,不只这一种,他救的是我,这恩理当我来报,我可以替他为奴为仆,做牛做马,只要他放了你。"
曲江烟轻叹了口气,她总不能把当年血淋淋的事实一一讲给他听?
说他虽非害得父母惨死的直接凶手,却也曾经混水摸鱼,是个不折不扣的帮凶?说他当年也曾觊觎自己的美色,所以在自己身陷囹圄时便借机侵占了她的身子?说她被罚入教坊司,他便顺势成了她的入幕之宾?看她在泥泞中不堪挣扎还不说,还曾一次又一次的与她纠缠?说她曾经行刺失败,自决之后他将自己的尸身碎尸万断,却又后悔,所以拿着红绡当成怀悼的祭品?
曲江澧非疯了不可。
曲江烟如今谁都能利用,却唯独不能利用曲江澧,如今她谁都能拖累,唯独不能拖累他,因此笑道:"你别为我担心,我肯定能活得好好的,倒是你,我是既怕你被家仇所累,终生无乐,可又怕你耽于安逸,不思进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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