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征战几人还
望断青山,高处都被云遮。黄沙一片,匝地无埃。碎叶城荒,拂云堆远。
古道行人来去,香红满树,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树鱼剑谜彼此相视,执手走开,留容桓白清轩立在斜阳之下。
“我已放出消息,你身在洛阳宫中。”容桓将曦露放上马背,低声道,“一路珍重,不要回头。”
白清轩伸出手去。容桓似是一怔,眼眸闪烁,似是掠过冰冷鄙夷嘲讽恨意,终究是没有躲闪。白清轩的指尖柔软,落在冰冷的盔甲之上,一路拂过,仿佛极其认真的想要将道身影永远铭刻。
断鸿声里,一双人影凝固在斜阳之下。
按在了心口的位置,容桓闭上眼,胸口酸涩,一时间寂然无语。
兜兜转转这十年,你我猜忌、埋怨、算计之后伤痕累累,到头来上天仍然不给你我再度相爱的机会。
这便是无缘了吧。
叹口气,最后一次转身。
“等我。”只两个字。
“活着等我。”想想,又加了两字。
体会着话语里的含义,白清轩终是模糊地笑了,说不清悲欢,只是注视着容桓,指尖都要掐进他的手臂。
容桓松开手,白清轩离开了那怀抱,拧身就走,从剑谜手里抱着曦露,一跃上马,却始终不愿落下马鞭子,就那么注视着彼此,视线纠缠,死死不愿放开。
“走吧!”
容桓扬起鞭子,狠狠地落在白清轩的马背,马儿一声长嘶飞奔向前。
那一瞬,白清轩终于收回视线,仿佛斩断彼此联系一般的仰头前视。
怀里的曦露依旧安睡。
故人终远。风乍起,如泣如诉。
容桓却在这悲凉的风中傲然挺立,冷冷地拂落金甲上一抹灰尘,眸子雪亮的如那星辰。
鸿嘉八年十二月底,最后一支中州主力军在仅距洛阳城七百里的汝阳,被七路大军合围。
战事未歇。
容桓策马急冲入乱军之中,金甲上已然血迹斑斑。转眼间,数柄长枪急刺而来,他俯身避过,手起剑落,将马儿周围来人斩杀当场。
他紧盯着叛军中那一面“熙”字长旗,心血翻涌,拔出背后羽箭搭弓激射,那军旗应声而倒。
一晃眼,正对上容熙那双幽深至极的眸子。
千军万马之中,两人对视。
长啸一声,容桓杀到极致处,弃了三尺青锋,手中虚晃一招夺了一柄长刀,刀锋斜转,当的一声,冷兵相交,周围士兵大叫一声,兵刃脱手震飞!
容桓大喝一声,激情涌上四肢百骸,一挥剑,军中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自不量力。”眼见容桓想要冲破千军万马向自己而来,容熙冷冷地笑,厉声下令:“放箭!给我攒射!”
密集的箭雨飞射而来,然而容桓却挥出一道又一道的剑光,眼看着向着容熙居然又近了几分。
“还不肯就死么?”容熙眯眼,表情狰狞若鬼,唇边浮出了杀意凛凛的微笑,“得容桓项上人头者,赏黄金万两!”
士兵们呼喝着,满眼赤红地向着重围之中的二人冲来,顿时,容桓的身影被淹没在千军万马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斜阳如血。
容桓放眼望去,金吾卫一个个倒下,直到他目光一掠只剩自己孤军奋战。低头看看自己,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是满身是血,身受数创。 不自觉便在心里暗暗数了起来。
一剑,兩剑,三剑……每一下,身子都剧烈地一颤,风声过耳,他知道那是血液喷出腔子的声音。手指一松,长剑脱手,双腿无力再使劲,又是一剑前胸入后背出。
眼睛还能转动,一眼便望见重围之外,容熙抬手拔出一支羽箭。
拉弓,拉满弓,射箭,射准箭----
一剑穿喉!
好个容熙……容桓模糊地笑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低声,身子又是一晃,已被容熙忠心耿耿的士兵一剑刺中,那士兵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从马背上一把扯了下来----
“我杀了狗皇帝,一千兩黄金是我的了!”那士兵高叫着,声音还没落,人已被身边同僚刺杀当场,那些士兵蜂涌上来,高举手中长剑,双目赤红,一剑一剑地砍落,眼中只看得见即将到手的黄金。
容桓睁着眼,眼前一片模糊,依稀看见自己断了的手臂被人举着。
“得到手臂便是三百两!”
“双腿四百两!”
“躯干五百两!”
“那颗人头……”
一人排众而出,容桓眼眸聚不起来,散乱地望着。
最后他看见,容熙拔出腰间长剑,横在他颈间,长袖一震。
千古几风雨,终有一歇。
血腥味顺风而来,浓重得呛住了呼吸。
洛城门下。
容桓死讯一路传来,见君主驾崩大势已去,中州军将领赵青飞对苍天悲叹一声,赫然举刀自刭。
云掩长天,阴霾笼罩大地,惟有一丝惨淡光线,微微照在汝阳山间,狂风如刀,凄厉而怨怒,仿佛千万战死英灵,心中最后一丝执念与不甘。
容熙缓步走上城头,尸体交叠,断戟斜矗,一片凌乱凄凉。他却从容踏过,剑眉朗目间现出令千军辟易的冷厉锋芒。众人肃然望着他,屏息跟随,一时间万籁俱寂。
容熙举步上前,赵青飞斜斜倚在城头,一双无神的眼睛依旧定定地望着城墙外山河,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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