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洛阳城,一阵流言如风,无声而迅速地在民间流传开来。
无声得找不出最初的源头是哪里,迅速得一夜万民皆知无人不晓。
哀王容熙,不久将绝命于紫光殿。
圣上与哀王那些个纠缠,早已人尽皆知,如今眼见这对兄弟终于自相残杀,百姓们反倒没有如许的惊讶诧异。只是路过王府之时,眼底多了三分嘲讽七分玩味。
于是这阵流言之风,终于化作朝臣奏折中寥寥数字,却重于千钧。
将奏折摔在桌上,容桓负手踱步,停在剑谜身前冷声道:“老七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流言无稽,圣上不必挂怀。许是有所耳闻,王爷这几日都闭门不出。”剑谜道,“若是圣上放心不下,臣可以替您走一趟探探虚实。”
“不必了。”容桓眯眼,“我亲自去,倒要看看他有何诡计。”
秋风无绪,簌簌一阵拂来,卷起王府门前厚厚尘土。
天子仪仗还未到门前,容熙早已带人跪了一地。
“臣弟参见圣上。”千呼万唤中,容熙匍匐下去,鼻尖点地,看不清他的神情。
容桓举目望去,一片暗灰色之中,一抹淡青色立即吸引视线。他开口,朝那不远不近的青衫影发话:“抬起头来。”
慕隐兮依言,缓缓抬起了头。
容桓挑眉,唇边一丝玩味的笑意。“你姓甚名谁?”
“草民姓慕,名隐兮。”慕隐兮淡淡回答。
容桓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陡然伸出手,握住了青青衣袖之下那只白玉似的手,只微微一用力,慕隐兮被他从地上拉起来,跌进容桓的怀里。
怀里的人身子很清瘦,并没有反抗,连预想之中的僵硬都没有。清清茶香,从这人衣襟之间散发出来。俯身下去,仔细嗅着这股馨香,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伏在地上的容熙。
容熙伏在地面,仿佛对他所做一切都不看不听也不思量。
勾起唇角,容桓将慕隐兮一把抱起,信步钻进马车里。“起驾。”
车轮滚滚,掀起尘土。蒙了一头一脸。
容熙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在这漫天尘土中缓缓转身。不用望过去,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慕隐兮随着容桓并肩坐在马车里,只一道珠帘子,他却不能抬眼去看。
不能,君臣有别。
一道珠帘子,晶莹璀璨,却毫不留情地将外面的一切隔绝了。
车里两人都没有开口,容桓的手臂还紧紧扣着慕隐兮的腰,而后者不推拒亦不迎合,便那么安然坐着,气定神闲。
“你怎么不说话?”容桓暧昧地一笑,指尖抚上苍白的肌肤。
“昔日班婕妤却辇之德,长留青史,只有那亡国妖孽,才会不分尊卑。”慕隐兮淡淡开了口,声音仿佛落花拂地般清冷,“在下受人诟骂事小,圣上清名污损,却是万万不可。”
“亡国妖孽?”容桓眯起眼睛,倚窗一笑,“你这话是在讽刺我朝天命不永么?”
“圣上明君,自然知道民间巷口之言。”慕隐兮淡淡看了过来。
两人彼此对视,空气中仿佛有无形凛冽的寒气呼啸而过。
容桓陡然抓起慕隐兮的手腕,把人扯得再近一些,狭小的马车里两人彼此的呼吸可闻,“一切罪责,由我承担。清轩无辜,亡国妖孽这顶帽子太大,还是我来戴吧。”
“圣上。”慕隐兮幽幽一叹,“您应当知道,民心,是难以撼动之物。”
容桓眯起眼睛。
这人看着病弱之相,一颦一笑却风华无限,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这种人,怎么与阴冷险恶的容熙同做一路。
“留在我身边。”容桓忽然叹息了,眼神里涌出了悲悯之色,“官职、富贵、闲适,天子手中,必然有你想要的东西。”
慕隐兮淡淡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而世间总有那么一些零星东西,求之难矣。”
容桓目光炯炯:“是什么?”
“真心。”慕隐兮眼中亦是清华万千。
“有些人的真心,是自愿双手奉上的,而有些人的,却是千金难求。”慕隐兮絮絮说着,眼神中竟有那么一丝落寞无奈,“圣上,您坐拥九州,而白清轩的真心,你却始终没有真正得到。”
“慕隐兮。”容桓念着这个名字,感觉心中慢慢敞亮起来,忽然一把扼住了慕隐兮的咽喉,“朕终于知道你为何方才没有反抗,你自动前来,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便无风雪也摧残
“在下要向圣上证明,朗墨的一颗真心,是否在您身上。”
这话甫一出口,容桓便是一震,冷眼盯着一脸安然的慕隐兮:“朗墨,谁是朗墨?”
“圣上对朗墨将军一片痴心,多年难以忘怀,如今却有新人服侍在侧,试问天下还有谁能让圣上寸步不离?”慕隐兮缓缓道,眼底一片清明,“而那新人与原先冰冷高傲的朗墨将军性情迥异,只有一个原因,失忆,才会另一个人性情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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