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果然千金一诺,事成前来。”影子道,声音中有按捺不住喜悦,身形一动,走到了皎洁月色之下。
朗墨眼眸一动,唇边已然浮出讽刺的笑意。
“相处多年,在下竟不知,陆将军做起戏来,居然比戏子更逼真。”
“将军谬赞。”陆寒洲冷冷一笑,“不及太子殿下厉害,身怀武功却装作手无缚鸡之力。”
朗墨不语,面色在月色之下显得格外青白。陆寒洲长眉一动,“将军是不是方才受了伤?”
“不碍事。”朗墨疲惫地摇头。
“太子殿下身怀武功,又是旋翼门门主,显然我们低估了他的实力。”陆寒洲目光炯炯,“若不是以将军做饵,必是难以得手,得罪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哼。”朗墨讽刺一笑,目光雪亮,“当日朗家军之事,你们便没有将我放在眼里,行事计划丝毫不肯透露给我,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若不是将将军蒙在鼓里,太子殿下又怎么放下一切心结,对您全心全意?”陆寒洲直视朗墨,一字字说得不卑不亢。
朗墨面色一白,紧紧握住了拳头。
“阴狠毒辣。”他吸了一口气,冷冷笑了,“陆将军当真认为背后主子,会是个治世仁君?”
陆寒洲神色一震,看了过来,缓缓道:“当断则断,不受其乱。只这一点,他必会是位明君。”
“呵。”朗墨鄙夷地闭上眼,“那不过是无情。”
“难道将军认为,自己是个有情之人么?”陆寒洲唇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将军不会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吧?”
朗墨脸色大变,豁然起身,一拳挥过去,陆寒洲不闪不避接下一掌,两人退了开去,彼此瞪着,呼吸微微乱了。
“狗奴才。”朗墨冷冷一笑,“你不过是你那主子的狗奴才。”
“忠人之事。”陆寒洲不以为意,神情平和,“忠于圣上,乃为臣之本份,朗将军不也是如此?”
“陆将军到底是忠于圣上,还是忠于七爷?”朗墨狠狠地笑了,指尖略一用力,廊柱啪蹦出几道裂痕。
“您呢,您是忠于圣上,还是忠于太子殿下?”陆寒洲粗眉一动,“将军当初既已做出了决定,君子一言重于千金,想必将军也不愿食言吧?”
朗墨抖着唇,眼神幽深,暗不见底。
“七殿下很担心您的身体,嘱咐臣将此物交给将军。”陆寒洲从怀里掏出一物,递到朗墨眼前,眼波一横,一片金光灿然。
“金缕衣?”朗墨豁然抬眼,目光如阴鸷逼人,“七爷算准了我早晚会与容桓刀剑相向,这般的神机妙算,朗墨佩服得很!”
“将军误会了。”陆寒洲摇头,一声叹息,“七殿下只是担心您,此物刀枪不入,穿在身上防身再好不过……”
“不必了!”朗墨豁然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低低道,“朗墨忠于大夏,而非忠于七爷一人,七爷又何必用这劳什子东西来拉拢我!七爷天皇贵胄,这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陆寒洲终是彻底沉默,看着朗墨面色惨白呼吸急促,终是不忍再说什么,只把金缕衣塞到朗墨手里。
朗墨呆立许久,终于拿起那件金缕衣,目光呆滞。
金缕衣,如此宝物,必是藏于深柜。
就好比一摞衣服,一件件叠在一起,拿起上面的,才能露出最下面的那一件,最好的。
容箫暗渡陈仓,保皇派不是不知,而是默不作声地将他推倒风口浪尖;容箫一直对朗墨有意,保皇派便授意朗墨与其接近,然后将朗墨成功安插在容桓身边,挑拨容桓容箫的关系;容箫死了,是为了激化北静王与容桓的矛盾;容箫死了之后,便只剩下容桓与容熙二人,原来,真正的金缕衣,是容熙。
在他得知这一切的计划之初,就已经为这波折周密的计划而惊叹,一层层抽丝剥茧,如今只剩下最后关键的一步。
除掉容桓。
无论如何都不能失手,绝不能。
“在下只忠于圣上,忠于大夏。至于圣上要把皇位传给哪一位皇子,与我无关。”死寂中,朗墨终于开口,声音有如沙砾。
陆寒洲神色一震,知这话说出来依然等同于松口认输。
朗墨从袖中拿出一物,递给陆寒洲,一枚纸条,上有寥寥数字。
“原先我在西域之时,曾听说这个地方。据说十分偏僻难找,是昆仑山脚下某一处极寒之地。”朗墨慢慢道,“若是实在难行,那就毁了它。”
陆寒洲眼眸一亮,豁然抬眼,已经心领神会地接过了,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将军此举大功一件,圣上必会龙颜大悦,封侯指日可待。”
朗墨无声地笑了,眼底化不开的疲倦与颓废,抬手扶住了额头。
家国天下,其实本与他无关,所执着的,不过是血统之分。
“墨,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不知怎么的,心头忽然冒出这一句来,悚然一惊,仿佛利剑穿心。
大口呼吸,朗墨直直地看着那纸条被陆寒洲收入袖中,终是没有阻拦。
就这样,亲手做出了抉择。
斩钉截铁。
“是时候将容桓拉下马了……”陆寒洲喃喃着,眼底迸发出利剑一样的冷光。
作者有话要说:
☆、别离触处是悲凉
深秋时节,洛城上空掠过一道惊雷。
大雨将至,风已萧萧。
建兴四十三年秋,燕国太子慕容绍丧命荒野,消息一路传至大夏,文宗皇帝龙颜震怒,呕血不止。加之群臣参奏,言太子种种不是,又多了几分火气。辗转反侧,加之先前北静王世子之事,终是心意难平,于十月丙寅这一日传旨昭告天下,废容桓太子位,流放漠北,终身不得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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