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这些少年大多都是穷苦出身,打从能下地走路便要帮着家里做事了。失去亲人以后,更沦落到受人奴役差遣的地步,便有人教他们做什么,也是教些简单的粗活累活,要他们立刻去做。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们技艺!更不可能有人让他们想学什么就能学的!
程惊蛰等了半晌,始终不见有人答话,无奈道:你们需要时间考虑一下么?
实则少年们并非需要时间考虑,而是需要时间接受这个从天而降的选择。
忽有一人道:跟你学习武艺和兵法?
程惊蛰循声望去,说话的原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年纪和程惊蛰差不多大,身量也差不多,在一众瘦弱的孩子里,他算是最不寻常的一个。他胳膊上竟有一些肌肉,看身量和架势,竟也像是个练家子。
程惊蛰道:你以前学过?
少年垂下眼。这个问题触及他不愿谈的话题,因此他不肯作答。
他不想说,程惊蛰也便不问了。少年人都是直慡的,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程惊蛰开门见山道:你觉得我不够格?那我们比比?
少年有些迟疑。他的确对程惊蛰有所质疑,但这里毕竟是州府,他需要顾忌不少。
程惊蛰却已接了下去:你想比什么?拳脚功夫?枪法?刀法我练得很少,可能不行。不过以后我也会好好练的。
那少年听他语气自然,没有被激怒的样子,似乎并不会太将比武的胜负放在心上,于是头脑一热,竟就答应了:那就比比拳腿。
程惊蛰道:好。来吧。
这时候窦子仪从主簿衙里出来,正巧看见这一幕,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他迅速绕到朱瑙身边,低声道:州牧。
朱瑙问他: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窦子仪知道他问的是那个要和程惊蛰比武的少年,忙道:他叫裴子期。他爹以前曾在折冲府做过校尉,年纪轻轻就死了。他母亲不会当家,家中钱财被人骗走,他母亲便投井自尽了。
朱瑙不由啧啧摇头。倒是个苦命的孩子,原来是兵家出身,难怪练过功夫。
院子里,孩子们已退到一边,把院子中间的空地留给程惊蛰和裴子期。这时少年们不再是方才那般谨慎畏缩的模样了,眼神都灵动起来,好奇地盯着即将要比试的两人看,显然对这出变故极感兴趣。
窦子仪却有些担心。今日朱瑙把程惊蛰带过来,显然是想培养惊蛰。这些少年若留下,便都会成为程惊蛰的手下。可万一惊蛰上来便输了,以后他要怎么服众?
他低声道:州牧,惊蛰若输给裴子期可如何是好?
朱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这般年纪,难道还输不起么?
窦子仪微微一怔。他想说的是程惊蛰万一在比试中输了,只怕会打乱朱瑙的计划。可再一想,这天底下的计划难道只有一种么?朱瑙亦不是什么按部就班的人。这等小事能有什么大不了?
想到这里,他便也不说话了,专心关注起两名少年的比试来。
程惊蛰与裴子期已摆起架势,当看见对方的架势,两人眼里都多了几分认真。
若要说功底,恐怕裴子期比程惊蛰还qiáng一些。他是从小习武,而程惊蛰自从跟了朱瑙才开始练武,至今也不过两年光景。然而程惊蛰有天分,而且这两年他极为认真,连每天朱瑙午休的时候他都会在院子里拿把兵刃比划不停,功力可谓突飞猛进。裴子期却没有他这样的好运,谁胜谁负,实难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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