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争吵后，方榕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的儿子就这样离她而去，如今见他主动回家，早就把之前的不开心都跑到九霄云外。

"不用，妈，你过来坐，我有事问你。"唐季琛板着脸严肃道。

方榕怔然，视线扫到秦桑时，脸色骤变，忙道，"阿琛，代孕的事。妈已经向你解释，妈真的是为了你好。"又招呼正朝客厅走来的唐山南，"老唐，你来和儿子说说这事，咱们这番苦心可不能被小人给挑拨了。"

秦桑心悸，她当然知道方榕口中的小人是在指她，可令她震惊的是，唐山南竟然也知道代孕一事，或者可以说，他和方榕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爸，代孕的事你也参与了？"唐季琛也着实吃了一惊。那晚他怒不可遏，只向方榕发火后就被她哭哭啼啼搞得不耐烦摔门而去，万万没想到唐山南也是始作俑者，忍不住厉声反诘，"你不是向来把桑桑当亲生女儿来疼的吗？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么做会让桑桑有多伤心吗？"

是啊，他不是一直以来都对她偏爱有加的吗？可是在传宗接代的大事上，她还是彻底被弃之如履。

秦桑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浓浓的自嘲。

"桑桑，听爸爸跟你解释好吗？"唐山南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微垂的眼眸中闪烁着恳求。

秦桑不动声色，只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

一声轻叹坠入尘埃中良久，唐山南才缓缓出声。"桑桑，我们这么做是对你不公平，但唐家不能无后。虽然你们小俩口现在感情越来越好我很开心，我也能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当初没有让你嫁错人。可知子莫若父，阿琛为了你是不会碰其他女人的，所以我和你妈才会出此下策。要是唐家无后，我死了之后该怎么去见那些列祖列宗呢？"

说话间，唐山南的声线已有些哽咽。

"爸，你觉得你和妈把别的女人推到我床上让桑桑受委屈就对得起岳父了吗？"唐季琛冷言相讥，见唐山南启唇开口，又抢先一步道，"爸，我们今天来不是为了代孕的事，而是为了另一件更荒诞的事。"

"什么事？"唐山南追问。

唐季琛笔直地盯住面前的方榕，薄唇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妈，你准备把这场戏自导自演到何时？"

方榕身形一震，愣怔须臾才眉眼弯弯干笑两声，试图掩住眼中闪烁的慌乱，"阿琛，你到底在说什么，妈怎么听不懂呢？"

"那这份报告该怎么解释呢？"唐季琛把方才带来的检查报告扔到她面前。

方榕极力稳住心态不让伸出的双手颤抖，镇定自若地将白纸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像看过天书似的懵懂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全英文的我哪里能看懂？"

唐季琛不想与她多做无谓的周旋，直接将报告夺过来，发现边角上淡淡的汗渍，指了指冷笑着问，"妈，你很紧张吗？怎么手心都出汗了？"

方榕凝眉，摊手望了一眼就从茶几上抽过一张纸巾擦手，讪讪笑道，"哪里来的手汗，是我刚刚浇水不小心留下的，见你们一过来，都忘记擦手了。"

唐季琛抿唇轻笑，用余光瞥了一眼唐山南，他怎么也是个饱经风霜的花甲之人，方榕的这个理由到底牵不牵强他肯定心里有数。

"爸，妈，这次加拿大客户的女儿是位妇产科专家，所以我专程带桑桑去做了个检查，这份就是她的检查报告。"唐季琛边说边将报告递到唐山南面前。

"不是在国内已经做过两次检查了吗？怎么还要做？不过也好。国外技术发达，肯定能检查的更详细，医生到底怎么说的？"唐山南到底是关心秦桑的身体，一听又做了检查，就急忙关心，说话都不带喘气的。

"爸，我身体很好。"虽不是父女，但胜似父女，多年的养育之恩让秦桑还是对这位年迈的老父亲无法完全生气，更何况他作为唐家一家之主，他如此行事的初衷是可以理解的。所以，秦桑还是想把这个好消息亲口告诉他。

唐山南有些茫然，"身体很好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你完全能抱到孙子。"唐季琛耐心解释，"爸，这份报告才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是指在国内的两份报告是假的？"说及此，唐山南倒是反应过来了，定定地看向方榕，"阿榕，这些事和你有关？"

"跟我有什么关系！"方榕一口撇清，气势汹汹地睨向秦桑，"在国内做了两次检查都说你不能怀孕，怎么一到国外去检查，你就能怀了呢？阿琛喜欢你所以陪着你一起胡闹，但你别想在我们面前玩这些小把戏。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说服那位医生开这份假报告的？"

"你才应该说说看你是如何收买国内这两位医生，竟让他们完全听从你，给我开假报告骗我不能怀孕。"秦桑忍无可忍，没想到此时此刻，她还能坐怀不乱地反咬她一口，要是让她去角逐奥斯卡，她定能一举夺魁。

"秦桑，你说这话可是要负责的。我承认我是不怎么喜欢你，但你怎么也是唐家儿媳妇，是要给唐家开枝散叶的，我这么做的话不是对不起唐家吗？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那这得问你自己，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秦桑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方榕气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委屈地向唐山南告状，"老唐，你看看她是什么态度？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够了！"唐季琛起身，明显的身高优势在对峙方榕时顿然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妈，我已经找过那两位医生，所以你就别在这里演戏了。"

方榕只觉双腿虚软，瘫坐在沙发上，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好像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现在我的宝贝女儿已经被她逼走，你们又都向着她，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眼看方榕俯身要朝桌角撞去，唐季琛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一把将她拉到沙发上，"妈，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别动不动就拿死逼我们！"

"你要是想死，别死在这脏了房子！还有，撞个桌角撞不死人，顶多脑震荡，你要是想以后在精神病院度过的话，那你就死命的撞，多撞几下！"唐山南霍然起身，疾言厉色地警告。

由于生气过度，唐山南难受地捂住胸口大口喘气，秦桑见状，连忙上前扶他坐下。

许是之前的火气都发的差不多，唐季琛此刻看到方榕窝在沙发里哭得像个泪人儿，也吼不出来，坐回沙发上正声道，"妈，这三年来桑桑对你如何你心里有数，可你到底有没有把她当儿媳妇呢？你明知道我这辈子非她不可，还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就是知道你非她不可，所以才这么做！难道你没发现吗？自从她嫁进了唐家，我们家到底发生了多少变化？明明你妹妹可以留下来的，都是因为她还有她那个朋友的存在，才会又被送回英国！而你，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跟我说话的，现在也因为她才跟我吵架，你爸爸就更不用说了，因为她我们之间有过多少意见不合早就数不清了。"

方榕冷嗤，"之前她让思琪离开了唐家，我看现在该轮到我了吧，她就是个扫把星，非得把我们家拆的一干二净才满意！我真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的，她就是一个司机的女儿，说出去我都嫌丢人，就算她爸救过老唐的命又怎样？就能配的上我的儿子了吗？她，永远都不配！"

唐季琛不敢去看身侧的女人，听到这些刺耳的话她肯定很难过，但手掌还是情不自禁地滑过去，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温度刺得他手心一颤，将她握得更紧。

"妈，你为什么要把桑桑想的那么坏呢？现在也没有人要把你赶出唐家！思琪去英国完全是她自己造的孽，而至于我为什么和你争吵，要是你不做这些过分的事，我依然会十分尊敬你，但现在的你真的让我十分失望！"唐季琛咬牙切齿道，他本以为方榕能有所悔悟，可她的执念实在太深，字里行间每一个字都在把错误归咎到秦桑身上。

"是，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方榕又腾地窜起来，歇斯底里地叫嚣。

然而，余音还环绕在空气上方，她突然眼前一花，跌坐在地。

"妈，你怎么了？"秦桑离她最近，出于本能地上前搀扶，却被一手甩开。

"你走，别在这里假惺惺，我死了你最开心，不是吗？"方榕一手撑着沙发，一手撑着茶几要自己站起来，可双腿就是使不上力气，又跌了下去。

"肯定是高血压又犯了。"唐山南也被她吓得不轻，连忙让佣人把血压计和降压药拿来，"阿琛，把你妈扶到沙发上躺好。"

经过测量后，果然血压一路飙高。

"吃药恐怕不行，这得立马送医！"唐季琛看着眼前飙高的数字担忧道。

"我不去医院！"方榕呜咽地反抗。

"你妈一向怕去医院，我看还是先叫家庭医生过来看看。"毕竟是老夫老妻，唐山南说完就让佣人打家庭医生的电话，又吩咐唐山南把方榕抱到房里去。

??

秦桑认为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还是不进房里为好，所以一直守在房外等候。

没过多久，唐季琛就送医生出来，秦桑一路跟在他们身后下楼，待医生离开，她才开口询问，"妈现在怎么样了？"

"高血压，老毛病了，只要不受刺激，就不会有事。"唐季琛坐在餐桌前，伸手揉了揉眉心。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妻子，他夹在中间，肯定很不好受。

秦桑拉开他的手替他揉按，歉然道，"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

"你一点错都没有，用不着自责。"唐季琛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不过我们恐怕得在这里住上两天，等妈身体好些再回去，但你若是不想住，我们就不住，每天过来吃顿晚饭就好。"

"那就住下吧，爸身体也不好，他一个人照看大家都不放心。"秦桑搂着他的脑袋拥入怀中，"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啊！"胸前一记刺痛，秦桑瞬间推开他，"你干嘛咬我！"

"都靠那么近了还不让我谋点福利？"

见他笑意张狂，秦桑拢了拢身上大衣就往楼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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